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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正是深秋时

桑切斯在球场上就像一台永动机,我纳闷这个个子矮小的家伙,怎么会有这么好的耐力。我一边看球赛,一边不时回头看看王明君,她靠在床头上,眼神疲倦。她见我在看她,努力地露出微笑,再强打精神盯着电视屏幕。上半场球赛结束,我再看她,她已经躺在床上睡熟,身体软软地缩成一团。

我将电视的音量调小,靠在床头,也渐渐入睡。

我早上醒来时,王明君还没醒,她均匀的呼吸声融入进早晨的空气里,温柔得很到位。我看着她,不由伸出手,想触摸她的脸,但我突然觉得如果我一碰她,她就会立刻融化掉,融化在早晨的空气里。于是我放弃了,并对自己为何会有这样的想法感到不解。

我知道如果她醒了,肯定会对我的离开依依不舍,甚至还会泪流满面,所以我轻轻起床,赶在她醒来之前离开,在她的睡梦里离开。我出门关门下楼一气呵成,两分钟之后就站在了朝阳普照的街道上。我回头看看旅馆的小楼,突然感到一丝的隐忧和恐惧,确切点说是对王明君的恐惧。我越来越惧怕见到她,但我们之间的那根线,却越拉越紧,我不敢去想象未来,因为我和她的未来没有依据去想象。

我此前只是自己遥不可及的未来感到迷惘,但从未对一件确切的事情如此迷惘过。

迷惘,犹如一辆没有轨道的公共汽车。

深秋,最易滋生寂寞的季节。

我坐在公共汽车上,推土机的轰鸣声贯穿了我去医院的路。钢筋铁骨的怪物们开始清理城市肮脏的角落。路过若水酒吧门口的时候,我看见酒吧外的涂鸦墙上被画上了一个大大的“拆”字。它像是颜体,又像是柳体,还像是宋体,总之它力量十足,几个简单的笔画就彻底掩盖住了整面墙的涂鸦。看来在强权面前,艺术就是一个什么都不是的玩意。

想到若水即将被拆,我感到既兴奋又怅然。兴奋的是那块堆积着细菌的地方,早就应该被拔掉,让我们这些苟活在阴影里的人,统统被阳光杀死;我怅然的是,那个留着我无数回忆的三楼阳台,也将不复存在,它留给我的记忆是唯一的,因为时间不会倒流,现在的我已经不同于从前,我的心态,也再也回不到从前。我越来越多愁善感,越来越不能自拔,越来越像个娘们。

想着想着,我已经抵达了医院。我在楼下买了些早点,走到美美的病房门口,透过门上的玻璃往里看,看到了一个出人意料的场面。林童也睡在美美的病床上,她蜷着身子,搂着美美的脖子,腿搭在美美的身上,就像一个抱着大人睡觉的孩子。而美美也伸着右胳膊给林童枕着,受伤的左肩露在被子外。看到两姐妹睡的十分香甜,我都不忍打扰这个温馨的场面。我轻轻推门进去,将早饭放在床头的小桌上,然后替美美盖好被子,转身离去。

我再来到东东的病房,看到了另一幅景象。

阿文和苏晓晓正在房间里排练,他俩一边对台词一边走位,那感觉就跟在舞台上一样。东东则趴在床上,瞪着绿豆般大小的眼睛盯着他俩。因为脖子长时间扭着,所以他的表情也跟他的脖子一样扭曲,但他依然坚强地扭着,因为他现在的娱乐方式也只剩下看他俩排戏了。

我推门进去。苏晓晓一见我,就立刻说:“师哥,我和阿文正在排练呢,他好厉害啊,只是昨天晚上看了会剧本,今天就能背台词啦!”

我对着阿文笑道:“看来咱们没找错人,你那过目不忘的超能力也有用武之地了。”

阿文傻笑,说:“南哥,你老夸我……”

我再问东东:“哥们,今天感觉怎么样?好些没有呢?”

他努力地抬头看了看我,弱弱地说:“我都快成植物人了,我不开心……”

我说:“乖……今天午饭吃烧猪蹄,吃蹄子补蹄子,然后就开心啦。”

他的眉头依然皱得跟苦瓜一样,说:“我现在吃啥都不香,哎,看到你们为了照顾我在医院来排戏……总觉得我对不住你们。”

他低落的情绪突然让整间屋子也充满了低落的气氛。

“哥们,你瞎想什么呢?”我说:“你不用这样强调我们高尚的品质吧!”

阿文也拍拍他的背,安慰他说:“东哥,你的心情我们理解,虽然这次你上不了,但我们都知道,为了这次的戏你付出得最多……等咱们的戏得奖的时候,我们一定把奖杯给你带回来,让它陪你睡两晚,好不好?”

我说:“这主意好!到时候啊,它就是你一个人的,你想怎么着就怎么着!”

我们这样一说,东东的心情立刻好了不少,他说:“哎,兄弟们,在医院呆了两天,老觉得憋得慌,怪我情绪不好,影响你们了。”

我说:“没事,这儿的娱乐方式是挺匮乏的,明天我给你带个笔记本电脑来,再装几部好片,你就不寂寞啦……”

东东精神大振,对者我傻笑:“哥们,嘿嘿,还是你懂我。”

苏晓晓不解地看着我们,一脸茫然,这也很正常,我们含义深邃的对话,她一个世上罕有的纯洁小女生如何能懂呢。

阿文说:“南哥,趁着时间早,咱们开练吧。”

我说:“行,这周咱们三个集中练下,下周就召集大伙把整个戏定了。”

苏晓晓也点点头。

这出曲折的“三人恋情”,在历经曲折之后,继续上演。

我和苏晓晓的对手戏已经练过,我和阿文的对手戏可以在宿舍练,于是我们进入了接近故事末尾的三人剧情,也就是传说中的高潮。故事的高潮和人的高潮有所不同,人的高潮很爽,而故事的高潮往往会很纠结,这就是两者之间的区别。

我和苏晓晓站在凳子上,假设凳子是城堡。

这一幕的剧情是:王子得知了公主和骑士的恋情,他来到公主的城堡,但并没有进入城堡向国王说明一切,而是勒马站在了城墙下。他望着公主,还有公主身旁的骑士,直到暮色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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