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众人的注视中,翦云峰以一个主人应有的热情和从容招呼着叶宁在大厅一侧的沙发上坐下,看着叶宁问道:“要喝什么?别客气。”
“白水就可以了。”叶宁随意地说道。
翦云峰一直都很处惊不变的脸上微微一怔,随后颇堪玩味地笑了起来,就在叶宁等人不明所以的时候,他偏头对静立在身后随时听候差遣的马陆吩咐道:“两杯白水。”
在四九城里也算是一号人物的马家大少二话没说,转身就亲自当起了服务员,不一会儿端着两杯白水放在了叶宁和翦云峰的面前。
透明的液体装在无论怎么看都只值几块钱的普通玻璃杯中,与恒安俱乐部金碧辉煌的风格绝对的格格不入,但是身为俱乐部大老板的翦云峰却偏偏没有掉份儿的自觉,旁若无人地端起一杯来一饮而尽。
“昨天连夜从洛杉矶飞回来,刚刚下地就赶过来了。”满足地放下杯子,翦云峰扫视了一圈大厅中的所有人笑着说道,“你是我发现的第一个跟我有同样爱好的有趣家伙。”
翦云峰的这句话落在众人的耳朵中无疑那就是相当高的评价了,就算叶宁是叶家长孙,能够得到翦云峰这位哪怕在四九城里也是数一数二风流人物的称赞也是一件很有面子的事情,颇有当年曹操青梅树下煮酒论英雄的心心相惜之感。
叶宁淡定地一口喝下小半杯白水,微微地摇了摇头,“那只是因为你的见识太少了而已。”
“哦?”翦云峰眉毛一挑,很有兴趣地再次审视起坐在对面的叶宁来。
无论是出身四大家族,还是之后赤手空拳打下偌大一片商业帝国,翦云峰都绝对是站在社会最顶端的那一小撮人,不敢说他见多识广,但至少绝对比起一般人来要见过太多的世面和新鲜事物,谁敢说他见识少?但是叶宁偏偏就这么说了。
“如果你问我认识的很多人,他们也会选择白水。”叶宁将剩下的半杯白水喝完,不紧不慢地说道。像是解释却又没有把话说太明白。
“呵。”翦云峰能够闯出偌大的名声,自然也不是傻子,稍微一想就明白了叶宁想要表达的意思。
站在金字塔的顶端,掌握着巨大的财富,翦云峰自然开过最好的车,见过最漂亮的女人,吃过常年难以想象的山珍海味,然而在他那个圈子里,所有人都会无时不刻在想方设法彰显自己的品味、身份与财富,自然不会有人会选择喝白水这么掉价的事情。
想明白了这些,翦云峰自嘲地摇了摇头,将马陆续上的白水接过再次一饮而尽,“不管你信不信,我总是觉得还是白水喝起来舒服。”
叶宁没有接话,静静地看着翦云峰,隐隐有些困惑,翦云峰作为恒安俱乐部的大东家,隐居幕后这么多年却在今天突然跳出来,绝对不会只是简单的巧合。而对方一出现,没有去管什么木家大少,叶家大少,却单单对自己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
大概是看出了叶宁的疑惑,翦云峰笑了笑,却没有去解释,转头意味深长地看了看不远处或明或暗将目光投向这里的人。
收到了翦云峰递过来的眼神,不管是对大厅那边发生的谈话多么感兴趣,所有的人都自觉地将目光收回,同时远远地避开了那个角落。
开玩笑,上层圈子最忌讳的事情之一就是打听他人的隐私,而收到了翦云峰警告还敢凑上去的,那简直就是找死。没有人会白痴到认为在商场上翻云覆雨的翦云峰会真的像他表面上表现得那样人畜无害。
“搞什么嘛,这么神神秘秘的。”刘铎撇了撇嘴,嘟囔道。
翦家虽然始终游离在四大家族的圈子最外围,但是毕竟不是真正地远离了核心,四大家族之间毕竟还是联系紧密些,加上老一辈也有意培养下一代之间的私人友谊,所以刘铎对翦云峰谈不上特别熟络,也不会陌生。
翦云峰若无其事地收回眼神,完全没有去管刚刚给别人带去怎么样的困扰,看着刘铎笑道,“没想到一转眼你也这么大。”
“搞得你好老一样,别以为比我大了几岁就倚老卖老啊。”刘铎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但也只能是嘴上说说而已。
“没大没小。”翦云峰哈哈一笑,像个无良长辈那样伸手揉乱了刘铎的发型。
虽然如今翦云峰也不过是三十出头的年纪,比起刘铎来也就大个几岁而已,比周凯更是要小上那么一点,但却实打实的是四大家族的二代,比叶宁、刘铎、周凯这些三代要大上足足一整辈,刘铎就算再无奈也没办法改变对方是自己叔伯辈的事实。
“一会儿这里有个慈善舞会,小韩你们几个玩得开心。”翦云峰虽然没有明说,但话一出口显然已经是有要事和叶宁刘铎商量,让韩昆几个人回避的意思了。
“既然这样,那我们就不打扰了。”韩昆、鹏程几个人也没有坚持,纷纷站起来,哪怕他们与刘铎的关系再好,也不会认为什么事情他们都是有资格分享的。
见到人都散开了,翦云峰却没有立即开口,看了看四周然后才说道:“这里人多眼杂,到我的办公室去吧。”
一直静立在他身后的马陆当先开道,引着众人走到一道不起眼的暗门前,里面早有一部电梯停在了那里。直到走进去,叶宁这才注意到电梯的面板上只有一个按钮,显然是通向某个指定楼层的私人电梯。
等到四人站定,马陆按下了面板上的按钮,感受着脚上传来的感觉,叶宁这才更加诧异地发现电梯不是向上而去,反而是向下深入了地底。
“不用紧张,我和小马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以你和刘铎的身手可以轻易制服我们。”觉察到了叶宁眼神中一闪而逝的诧异,翦云峰笑着解释道。
叶宁耸了耸肩肩膀,摊上说话永远这么直白的翦云峰,有些时候叶宁都觉得是不是自己有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因为叶克功的事情,刘铎一早就进入了枪不离身的警戒状态,一路从江滨到北京,那两把特制的沙漠之鹰都一直放在他最顺手的地方,保证随时可以拔出来应对突发情况。
不过对于翦云峰称自己是普通人,叶宁始终保持着怀疑的态度。从走进电梯的那一瞬间开始,叶宁就敏锐地感觉到一直沉默的马陆像是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浑身上下显露出一股肃穆的味道来。
更别说这部私人电梯,哪怕以叶宁的专业眼光来看,竟然一时间在安全防卫方面也挑不出太大的毛病来。
电梯下降了没多久就停了下来,叶宁大致估算了下,也就是地下10几米的样子,总算不是太夸张,否则叶宁真要怀疑翦云峰是不是带他去那些被严格保护起来的军方单位了。
电梯门打开,走过一段不算长的甬道,马陆推开甬道尽头的一扇门,一间简单的办公室就呈现在了叶宁和刘铎的眼前。没有雕饰繁复的红木大办公桌和各种名贵的摆件,几张白色简易的办公桌和沙发就构成了这个办公室的全部。
“这里不比上面,没有什么好招待你们的。”翦云峰指了一指沙发示意叶宁和刘铎坐下,“随便坐。”
既来之,则安之,叶宁和刘铎一人挑了个单人沙发很没形象地倒下去,被对方忽悠到这里来,显然是有极重要的事情要说,对方不急着说,他们自然更不急着问了。
翦云峰也没有卖关子,看了一眼马陆,马陆拿出个小小的仪器来,滴滴嘟嘟地在屋子里扫了一圈,然后冲翦云峰点了点头就退了出去。
“这个东西你认识吧。”办公室的门关闭之后,翦云峰从贴身的西装口袋里翻出个小小的印章在叶宁面前晃荡了一下。
叶宁原本还有些漫不经心地表情瞬间凝固在了脸上,神情郑重地站起来,接过印章借着明亮的灯光,眯起眼睛细细的辨认起来。
这枚黄铜质的印章大约指甲盖大小,在白色的灯光下泛着金属的光芒,中间一道阳文的八一两个大字,下面印刻着一连串的没有规则的数字。
叶宁认真地将那串不规则数字确认无误之后,才将印章交还给翦云峰,同时散漫不经的眼神犀利地望向他。还不等他开口询问什么,翦云峰已经摆了摆手,“不要问我,我什么也不知道,这是有人交给我的,你确认过无误就好了。”
叶宁点了点头,那串数字对他来说意味着一段秘密,刚才他已经很认真地看过了几遍,甚至连几处微小的变动都非常仔细地辨别过了。虽然这枚不起眼的印章非常难以伪造,但叶宁还是看得很仔细,绝对的货真价实。
“没问题就好。”翦云峰笑了笑,只是那让人如沐春风的笑容收敛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肃穆与郑重,“现在有人委托我把一件事情交给你们去做。”
叶宁点了点头,不知不觉中腰杆挺得笔直。他非常清楚这枚印章的份量,多年军队生涯已经让服从命令这一信条深入到了他的骨子里面,见章如见人。
“这件事情,当然跟你们父亲被袭击这件事也有非常密切的关系。”翦云峰没有兜圈子,直接抛下了一个重磅炸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