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退至上个月–––––––
淡淡的书香混合着檀木散发的香味溢满整个亮净的书房。
墨发紧束，金色的发带上镶着几颗红玉。一身宝蓝色黄莺绣纹深衣。
白净的脸上，透彻明亮的黑眸中映射出书页的模样，微蹙柳细的浅眉。“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
“咚咚咚。”
房门被敲响。
刚刚仅微蹙的眉一下紧锁。关上书本。在开门的瞬间，眉头舒平。强制地扯出一抹笑。
“什么事？”
是父亲的二夫人，秦虹。
她穿着金丝缝边的浅红的百褶罗裙，盘了个漂亮的妇女髻发，用金饰装点。妆化得比平时艳丽。
“二姨娘。”他略低头叫了一声。
秦虹点了点头，满脸红光：“老王妃回来了，小王爷到后厅问候。宴席都摆好了。”
–––––辰浔香的内心–––––
自从阿玛死后，二姨娘一直受到额娘的冷眼相待。过的都是粗茶淡饭的日子。
可是唯有这么一天，二姨娘会拿出阿玛生前买给她的华丽衣裙，不怕额娘的为难。
那天便如同今天，是老王妃每半年从庙里回来住宿一夜的日子。
额娘虽然主管整个王府，但是最有决定权的还是老王妃。老王妃十分喜爱秦姨娘，因为她有一个文武双全的儿子，就是比我晚生一天的弟弟。
我呢，从小就是一个药罐子。什么病似乎都生过。天花、麻疹等大病几乎一样没放过，幸运的是，还活着，能说话，能吃饭。当然，日常生活中，三天两头感冒咳嗽是免不了的。一年365天，没生病的日子，照顾我的小厮都会为我庆祝。
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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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感觉右肩有点疼。
转过头，是照顾辰浔香的小厮阿水在用手指戳他。
“小王爷，别走神儿。吃饭哪。”
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走了好一会儿神了。
“凡儿，多吃点。”老王妃笑得很开心，眼睛眯在一起。
辰允凡，被太子看中了他的武艺，想招他做武官，并且有意让他做他的随身护卫，这种提拔是很多庶子都梦寐以求的。
他长得很像秦虹，尤其是那双有妩媚却带着些冷冽的眼神的丹凤眼让人立刻就能想到秦虹。他有着一张带着妖媚之气的面孔，完全可以用漂亮来形容，但是却隐约给人一种距离感。
“你儿子还是那样吗？”老王妃刚才的笑颜消失不见，反而带着讽刺。
王妃是皇帝的姐姐，是地位很高的长公主，自然受不了这样的窝囊气，但是辈分和礼节搁在那里。只有忍。
铁青着脸，压着怒气：“香儿的身体一直不好。”
“哼，我不是让你来汇报他有多重的病的。我是问你他有没有做出什么成绩来。”
咄咄逼人的语气，入耳很不舒服。
王妃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后：“我决定……”
“好了！我也不指望他能做什么了。十八年了，他是准备一辈子这样靠你养活？”
无情地打断。
王妃被逼得无话可说。
秦虹此刻抓住时机：“我的好姐姐，你该为了小王爷好好想想了，这样下去还怎么成家立业？”假惺惺地装出一副“我很担心”的模样。
“我们家凡儿……”
“啪！”
木筷一放。似乎用力很大，撞碗的声音很响。
被母亲养一辈子的命运？就算我没有什么本事，也偏不要。
响声引来所有人的目光。
虽然站起了，但撑着桌的手在微微颤动。
毕竟十八年来他没有反抗过一次。
因为莫名的害怕，声音久久哽在喉咙发不出来。干瞪着桌面。
秦虹看着埋头不语的他，白了一眼：“哎哟，我还以为是出了什么大事。小王爷，没话说就坐下吧，饭还是得吃。”
略抬头就察觉到辰允凡蔑视的目光。
“坐下吧。”王妃觉得丢脸，声音变得很严肃。
“不。”
终于有勇气吐出第一个字。
呼……深呼吸。
“我决定去读宣弘学院。”他的眼睛第一次发出坚定的光芒，“我知道下个月就有招生考试，我会去参加。”
秦虹轻轻地冷笑一声：“然后呢？”
“如果我考上了宣弘，就请二姨娘在半年后老王妃回来，不许再拿我的事讽刺额娘。”
“讽刺，呵，我怎敢？”秦虹瞥一眼王妃严肃紧绷的脸，眉毛压得一高一低。
王妃冷笑一声，身上立刻散发出与平时高贵雍容的气质不符的厉气：“你当然不敢，我是这个王府堂堂正正的王妃，今天是，明天是，就永远都是。听人说过一句话，我就觉着不错，就算二房再怎么母凭子贵，也不可能踩到正位脸上的。是吧？妹妹。”
秦虹的脸僵住，不敢吱声。
老王妃面对很少如此冷厉的王妃，此时也无法插上什么话。
“香儿，你坐下吧。”王妃声音缓和下来，夹菜给他，“用不用额娘给你请教书先生。”
“不用，我自己看书就好。”
此后的入食时间里，气氛紧绷，无人说话。
吃完饭。王妃和丫鬟扶老王妃回房，阿水正要扶他出门。
秦虹叫住他：“小王爷可要加把劲哪，宣弘可不会看你的身份就会录取的。我那饱读诗书的侄儿试过也差了一点，小王爷，你……唉，若不考上，今日的话就不该说得那么洒脱才是。”
她身旁的辰允凡看着辰浔香冷哼一声，随秦虹离开。
“小王爷，阿水相信您一定可以考上的！”阿水小小的眼睛闪着亮光。
他淡淡一笑：“嗯。我会的，因为这是我下的第一个决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