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
花意刚从庭院跑步回来,走到房门口,看到辰浔香正用手撑着墙面低着头剧烈地咳嗽,身旁没有小厮跟着。
花意快步走到辰浔香面前,犹豫了一下,手臂伸去揽住他摇晃的腰身:“你回来做什么,身上的伤还没好吧。”
辰浔香捂着嘴,抬头看了花意一眼,他两眼充着血丝,看来腰腹上的疼痛折磨了他一晚。他又咳了好一会儿才弱弱地说道:“我一向念床故昨晚实在是睡不好,所以……”
“所以你就趁着阿水还没醒,就自己回来了。”
辰浔香没有接话,看来是如此。花意将他扶着并让他靠着自己:“你的伤口很深,还不可以离开医馆,我送你回去。”花意一手揽着他的腰,一手拉着他的手臂,近得可以感觉到他身上的热气,闻到他身上的味道。让辰浔香一下沉浸在了这种气氛之下,忘记了挣扎。
花意将他送进病房,看他躺下才离开。一旁的阿水一直打量着花意,同时观察着辰浔香的表情。
待花意走远了。阿水发现辰浔香的眼神依旧停在门口,那种半欢喜半失落的神情,像极了他的好朋友阿玲和她心上人分别的表情。他抓了抓脑袋,怯怯地问出口:“公子,您好像对刚才那位公子……您喜欢他?”
说完这句话,阿水感觉自己一定是吃了雄心豹子胆,竟然敢说出这么荒唐的话来。
然而辰浔香竟陷入了沉默,许久之后他才缓缓地吐出一句:“是喜欢。是因为我把他视为第一个朋友吧。”
连映城正看着手中的审讯录,眉毛皱在一起。
审讯了一天一夜,还是没有找到犯人。那么多人的情况下杀人,怎么可能那么快地逃走?就算当场逃走,封锁了全院,那个人也不可能从戒备森严的宣弘逃出去。
“报!”一衙役跑进审讯房。
衙役讲完后,连映城觉得头更大了。
辰浔香毕竟是小王爷,堂堂长公主的儿子被刺杀怎么可能不闹大。现今长公主带着一波侍卫在宣弘门口说要向宣弘讨个说法。
他连映城是此案负责人,他现在还没查出犯人,长公主定不会放过他。听闻长公主是出了名的狠角色,对外人看似温和,实则笑里藏刀。
宣弘门外。有许多人围着看热闹。
云雪娥坐在轿子中,一身华衣,一双眸子中透着冷冽,敢动她儿子,是嫌活得太长了吧。
出于对长公主身份的尊敬,院长亲自去迎接,作揖行礼:“恭迎长公主。”
在丫鬟的搀扶下云雪娥下了轿子,看见院长后,扯出一抹笑容:“老师不必这么拘礼,问静在老师那里学到了不少东西,受益终生哪。”
问静是云雪娥在宣弘学习时院长给她取的表字。那时,院长还只是个普通夫子,云雪娥是院长最优秀的学生。
院长摇头,腰弯得更下去了些:“是老朽有幸。都是长公主天生聪慧,老朽没有教公主什么。”虽然是句漂亮话,但明显是没有感情的说辞罢了。云雪娥注视院长的眼神时而温和时而冰冷。
院长抬头后也不看云雪娥,退后几步做出“请”的手势:“请您进院谈吧。”
长公主瞥一眼身旁的武装侍卫:“你们守在门外。”然后又扯出一抹笑朝向院长:“老师,一同进去吧。”
议事厅。
云雪娥端坐在上座上,表情严肃,高傲逼人。
院长叫来了连映城,连映城进门的一瞬间就感受到一双透着寒意的眼睛正紧紧注视着自己。
“见过长公主。”连映城走到她面前。
云雪娥轻蔑地一笑:“听说你就是麒麟神捕。”
“是人们胡乱取的。”
“本来我也是这么认为的,但是我查了一下,这头衔可是皇帝亲自给你封的。”说着看了下他腰间的麒麟玄剑,“我总不能说是皇弟错了吧。能拿到那把玄剑总得有点本事不是?”
果真如传言般刁钻。连映城不可能反驳她:“公主说的是。”
“犯人还没找到,连神捕是不是该负点责任呢?”
以长公主的身份和皇帝对他姐姐的尊敬,连映城自知自己的职位不保:“是卑职办事不利,愿受处罚。”云雪娥嘴角扬起,“撤职”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
一阵嘈杂传来。议事厅的大门被推开。
辰浔香一脸惨白地站在门口。
“香儿?”云雪娥严肃起来。
辰浔香推开要拦住他的阿水,径直走到了云雪娥面前,声音有些虚弱:“额娘,恕我冒犯。”
“你出去。”
辰浔香摇头道:“此事不能怪连公子,额娘千万不能降罪于他。”
“他办事不利,受到惩处怎么了?”
辰浔香按着喉咙尽力发出声音:“不是。连公子一直在处理此案,至今未休息。”
“还没查到说明能力不足,他就不适合这个职位。”云雪娥依旧不饶人。
辰浔香说不过她,此番来这儿,没查到犯人,她一定会把火气撒到连映城身上,势必会把连映城撤职才会罢休。看一眼连映城,他一咬牙道:“我出王府就是为了磨练,此次出事只怪我疏忽大意,怪不得别人。额娘若要怪罪,就罚我好了。”
云雪娥脸一僵,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一手教大的温和如玉的儿子有一天竟会反抗她。此时如若她真的和他计较,把话说绝了,岂不是落得个连自己孩子都不放过的骂名。她瞪一眼连映城后再瞥向低着头的辰浔香:“也罢。你好自为之。”语气中带着火气,她不用丫鬟搀扶,自己走出了门。
“咚!”辰浔香在松了口气的同时倒了下去。
等辰浔香醒来,天已经暗了。身边没有阿水,这时进来一小医童说明了情况。
云雪娥一怒之下回去的时候带走了阿水,说是辰浔香想一人在外磨练不需王府照顾。辰浔香叹了口气,说到底她还是在负气。
掀开被子发现被撕裂的伤口又被重新处理包扎好了。他向医童要了拐杖,心里憋闷得慌,要出去走走。
走到医馆外的小亭旁,累得实在走不动了便找了棵粗大的槐树,靠在上面休息。天上的云缓缓地移动,呈淡淡的橙黄色。几只雏鸟在悠闲地追逐玩耍,似乎还不想回家。想着今日云雪娥说的话,觉着自己和她的距离是越来越远了……
家,也离他越来越远了。
抬头看见远处的花意和连映城,心中一喜,正要起身过去。
如果他没看错,出现在花意脸上的表情正是他从没见过的——花意在笑,是真正的笑。嘴角上扬得很明显,眼睛微微眯缝着。
两人的气氛很好,现在过去或许就会让那笑容消失吧。所以还是趁着他们没有注意到自己,回医馆老老实实地躺着。
明明是为了散心才出来的。现今心情更加沉重的辰浔香很后悔走了出来。
突然想起连映城说过他和花意不好相处的话,不禁皱起了眉头,心里很不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