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练的表哥来的时候,林家父母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有说。这个稍微大一些的男孩子,又有什么用处?陈练练的父母忙得连女儿闯了祸都不管不顾,可见陈家也不是什么有素质的人,甚至连一个电话也没有。
林家父母越想越生气,越看越愤怒,林父再也压制不住一腔怒火。他顾不得什么知识分子的标签,也顾不得什么礼貌,如今他的女儿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在这又臭又寂静的医院,闯祸的人毫无诚恳之心。
他点燃了一根烟,肆无忌惮的抽了起来,接着又把烟头按在垃圾桶上,一言不发的扔进了垃圾桶。他看见烟灰抖落在地板上,如果按照以往的习惯,他一定会拿餐巾纸慢慢的擦干净,他认为这是一个大学教授应该有的素养。
如今,他气急败坏地走向练练的表哥。
“你们什么意思?”他吼着。
练练的表哥吓得退了几步,不知道如何解释,只得连连道歉。
这位大学教授,林晓晓的父亲。有着教师爱学生的本能,只得转身无奈地叹气。
“叔叔,我叫罗子升。我大姨和大姨父实在是没有办法过来,今天晚上他们单位临时有点事情,对不起,我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表达我们的歉意。”练练的表哥说道。
罗子升拉着练练的手,紧紧地坐在医院冰凉的椅子上,才刚刚开学就发生这样的事情。他难过的低下头,本想问问练练到底是什么原因,但是他一点也不想说话,一点也不想去烦恼这些,他已经够烦了。
罗子升刚上高三,这个有着英俊面孔的少年,即便穿着单调的校服,也无法隐藏他的帅气。他的身边不少钦慕他的女孩。罗子升无心思考这些少年的情怀,尽管他也有心仪的女孩,但现在他只想考到省外的大学去,这样他就可以一心一意的学习,一心一意的去实现自己的梦想。也许他还可以和心仪的女孩谈一场幸福快乐的恋爱。他想着这些,又苦闷又期待。
但是他知道,大姨是肯定不同意的。他想起自己如果说出来,家里肯定免不了一顿无休止的争吵。他实在是不忍看到姨父为难的样子。这么些年,大姨和姨父没少为他吵架,他想到这些,难过的几乎要哭出来。他甚至有些怨恨自己的母亲为什么这样狠心丢下他,自己去过美滋滋的生活。如果他再见到她,他一定会把这些年的苦闷都发泄给她,让她知道,他恨她。不是寥寥几句话就可以表达。
子升的母亲,在他三岁的那个冬天离他而去。他至今都不知道母亲为何如此决然离开。三岁的小小少年,还不太懂得别离的滋味,他只是哭着喊着,紧紧地拽着母亲的衣襟,母亲多次扭头看他,试图抱起他,但好多次,母亲的手触碰着少年子升的肩膀又收回去,最后母亲的脸上挂满了泪水。她忧伤地不能自已,她说:宝贝,对不起!然后,狠心地推开子升,自顾自地跑开了。
“哥,对不起。”练练看着满脸无奈的表哥,忧伤地说,“都怪我,耽误你的课程,你都高三了。”
子升摸了摸练练的头,挤出一丝笑容,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没关系,傻瓜!他没有多问。也不敢多问,怕练练悲伤地再次哭起来。
整个夜晚,林晓晓都处于昏迷状态。林母进进出出,林父则抱着头坐在椅子上。医院悲伤的气氛总是消散不去,所有的人都揪着心,尽管医生护士说很快就会好起来,也起不了任何安慰的作用。
阒静无声的夜,月亮形单影只的挂在空中,有时候乌云飘过去,月亮朦胧的样子让人忍不住珍惜,微风吹过去,发丝也跟着起舞。偶然一抬头,星星又出来了,练练问:哥,是不是又有人离开了?
子升不说话,这个少年眼中不知不觉沁满泪水。
好不容易熬到了天亮,林晓晓也迷迷糊糊地醒了。练练不是故意的。这是她醒来开口的第一句话。
练练听完后,泪水止不住的流。
两个孩子的友谊就这样牢牢地定下来,练练走过去,拉着林晓晓的手,不停地说谢谢,说完了谢谢又说对不起。逗得在场的人都笑了。
子升倚着门站着,他没有笑!脸上冷漠如冰霜,林晓晓一下子就注意到了他。她像母亲父亲询问,父亲指了指练练,接着说:问她!林母虽然知道练练不是故意的,但给的那一巴掌,她至今也没有说对不起。
“罗子升,我表哥,和我从小一个摇篮里长大的。“练练说。其实,子升大练练三岁,练练睡在摇篮时,子升已经足够坐在摇篮边摇着这个迟来的小妹。
罗子升!
罗子升没有说话,他像林晓晓点点头,微微笑了。晓晓的脸顿时红了,她顾不得打听其他,只得转头和练练说其他的话题,生怕别人发现她的尴尬。
后来,子升冲忙地赶回学校上早自习,身为教授的林父有些感概,有些无奈。这个少年到底是为什么,高三的学业如此繁忙,却不得不承担起成年人的事情。他目送着罗子升出去。林父想起自己带的研究生,无奈地叹气。
林父从小跟着继父长大,其中心酸多少他都知道,如今看着罗子升,他不免有些怜悯之情,少年的生活,少年的未来,都要靠魄力,靠勇气。一如曾经的他,那一刻,他突然对罗子升有了好感,如果罗子升是他的研究生,他一定好好培养。他心想。
练练父母赶到医院看望林晓晓,已经是十点了。太阳已经早早爬上窗头,阳光透过病房的帘子,斑驳地倒映在病床上。那是开学后的一个月,是一个百花齐放的季节,窗外飘来淡淡地花香,几只蝴蝶争相飞舞着,一副与世无争的感觉。
练练的母亲高声的道歉声,立马引来了护士的禁止。护士说,这里是医院,请不要大声喧哗,练练的母亲脸上立马露出圆滑的表情,嘻嘻哈哈的和护士打趣着,护士无言以对,转身离开了。
练练虽然觉得尴尬,倒也不好说什么。她的父亲立在一旁,像一个石膏,手里提满了各种水果。最后,在练练母亲的招呼下,她父亲才像一个得到批准的下属摇摇晃晃地走进来,轻轻地说了一声对不起。
整个病房,只有练练母亲的声音。良久,母亲才被招呼出去。林家父母一言不发,待他们走后才感叹造物主的神奇,人的千奇百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