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在象山拍了两个月的时间，我们就转场到了横店。当时我就在思考应该带些什么象山的特产回去呢，最后去超市选了些当地特色的小黄鱼带了回去。一回到横店我就马上联系小Q，偏偏剧组安排房间不利。折腾了三四趟才弄明白，其中的细节就不多说了。总之小明和小Q把我等的菜都凉了好几次，我们才得以相聚。晚上回到熟悉的办公室，小Q的单位添了茶具，阿潘娴熟的为我泡茶。我们一边喝茶，一边畅叙离别。
这一天剧组在明清宫苑拍戏，卓哥请假没在现场。到了晚上已经完全用不到我们这些站岗的士兵了，我就脱了衣服让关超帮我教还服装，关超是从象山带过来的群众演员，因为要接戏，只好让他们也跟组。关超和我关系不错，我就从明清宫苑的大门走出来去小Q那里。我正和小Q在办公室喝茶闲聊的时候，就接到了卓哥的电话。我当时就意识到有人通风报信儿了，所以我没接，我赶紧拨了关超的电话，问他卓哥去现场了吗，他说卓哥没去。我让小Q马上送我回去，因为我有剧组的通行证。所以可以从后门进去，后门很远，要绕一大圈才能到那里有门卫24小时看守，平时大队夜戏收工都是走后门。我亮了下剧组的通行证，门卫让我进去。回到现场，我就给卓哥打电话问他怎么了，果不其然卓哥问我在哪呢，我说在现场。他说那好你让现场的学良接电话，现场学良没在，我就让小伍接电话。小伍说怎么了，卓哥问他我在现场吗，小伍说在啊。卓哥又让我接电话和我说既然在现场就不要走远了，以免发生误会。我为自己的聪慧感到骄傲，同时想到要纠出那个通风报信的小人。我想卓哥第一个要找接电话的是学良，那么他不会蠢到直接暴露报信儿的人。学良可以排除，而知道我要离开的只有关超和虞乾。当时虞乾还试图阻止我离开，那么这个人是虞乾的可能性很大。我找到他们就问谁他妈给卓哥打电话说我不在现场，我就在后面休息呢。自家兄弟相互关照些，别他妈总想着巴结上面。那些人都没有说话，可能在外面混久了，我人也变得精明些了，对于别人挖的坑也不那么容易掉下去了。提到我变聪明了，还有件事情可以证明。有一次我穿的是衙役的衣服，衙役是有腰带的，腰带用来别刀。我去拿盒饭的时候就把戏服脱了，衣服和腰带都扔在折叠椅上，结果吃完饭，穿衣服的时候就发现腰带不见了。虽然腰带不值几个钱但是丢了总是不好向服装交代，我就问坐在附近的人有没有看见我的腰带，他们都摇头说没看见。我挨个人的椅子找也没看见自己的腰带，这时我发现自己的折叠椅下放了一双鞋。而我去拿盒饭之前是没有的，那么这个放鞋的人一定是在我拿盒饭时放的，他肯定此时就在案发现场，或许他知道些什么。我就拿起那双鞋问这鞋是谁的，此时过来一个胖子说鞋是他的。我就问他你看到这个椅子上的腰带了吗，他说没有。然后我看他穿的是富家公子的衣服，富家公子一般外面都是一件宽大的长袍，没有腰带，果他的肚子上围了个腰带。我就让他脱下来，问他这个腰带是哪儿来的。他这才承认自己在我椅子上换衣服，说他以为腰带是服装老师发的，正好袍子有点松就围上了。听他们说这个胖子是哪个主演的亲戚，不然我就打算揍他了。我就告诉他，你的衣服本来就不用腰带，如果感觉松去找服装老师帮你紧紧，不要随便动别人的东西。
回到横店我串的戏比在象山还多，隔三差五就能演点有台词的小角色。但是我的演技还是有很大的不足，拿哭这件事来说。我做不到说哭就哭，那次和潘老师搭戏。我演一个患病的村民，按我的想法我是应该哭的。我的台词是：大人救救我们吧，我们已经好几天没吃东西了，千万不要等到还没病死就先饿死啊。按剧情这个时候我是应该落泪的，可是我做不到说哭就哭。尽管如此那场戏我还是很努力的，为了演饥饿的状态，我中午就没吃饭。演得时候我是跪着向前爬行说的台词，当时的地面上全是小石子，没有护膝，膝盖都磨破了。拍完这场戏卓哥对我挑了大拇指，但是我却不开心。因为在底下练台词的时候我有落泪，到了现场我却没办法融入到剧情中，我的专注力没有办法集中在戏里，现场的每一次换机位和安排位置都会打扰到我。当时我就下定决心必须要去专业的院校里面进修，进修一方面能提升演技另一方面能消除面试的门槛。我们这个行业对专业院校还是很看重的，不是专业院校的，导演怎么敢用你呢。当然除非你已经演了很多作品有自己的视频资料，不过刚出来跑戏的普通人很难有参演某部电视剧的视频资料。
毛驴县令第二季马上就要杀青了，我的身体也感觉到越来越吃不消。剧组转到横店后，也改吃盒饭了，吃不好又经常拍夜戏。我明显的感觉到胸口处隐隐作痛，我太累了，我需要休息。到了即将杀青的时候，我们也没有什么戏份了。每天都穿士兵的衣服作为活体道具充人数。夜戏下着雨，我们穿着单薄的衣服站在院子里。雨水纷纷扬扬的下着，脚站的地方是院子里的泥巴地，鞋子已经湿透了，寒气就从脚底往上冒。即使休息的时候也无处取暖，我们四五个人挤在一间废弃的房间里，房间里有一个灶台，灶台上是一口锅。我就捡了些木头扔到锅里，用些塑料袋和卫生纸点着火取暖。每次都是点了熄，熄了点，第一怕发生火灾，第二要担心被场务发现。如此漫长的夜，我披着羽绒服躺在折叠椅上瑟瑟发抖，只是盼望着早些拍完可以收工回去取暖。三个月摸爬滚打，身体实在是抗不住了。在这种情况下我申请了提前离组，离组的最后一天我们是被安排在A组拍白天的戏，到了晚上A组的大队收工了，B组过来拍武戏，导演说我们跟组演员要留下来接戏，所以我们又和B组一起拍夜戏。在拍这场戏之前我和B组副导丰哥还吵过一次架。原因是有一天晚上我和关超出去唱歌玩，桉哥突然心血来潮的查房，发现我们没在宾馆。就让卓哥打电话让我们赶紧回去，我因为每天出工又不给休息心里早就憋满了火气。我说一会儿就回去，但太晚了现在回宾馆又怕吵到别人睡觉，最后索性就在宾馆附近的网吧通宵。正巧小伍也在，我们两个就一起打游戏到天亮。天亮了我和小伍直接上车等大队出发，丰哥要求我们五点到，结果他自己迟到了半个小时。我就有点埋怨他不守时，在群里发消息催了他好几次。丰哥来了以后我们就出发，这是我已经睡着了。突然间车停了下来，我以为到了现场。结果丰哥跟大家说，谁还没吃早饭，可以下去吃早饭。只见丰哥和司机还有几个跟组兄弟大摇大摆地走进一个餐馆吃起早饭来。我当时就火了，既然不着急出发，为什么让我们这么早集合。为什么不留出时间来让大家吃完早饭再集合，我怕迟到连剧组的早餐都没来得及拿一份，他们竟然如此悠闲自在得吃起早饭。通宵一晚让我既疲惫又上火，于是我拎起椅子下车就走。我带着折叠椅就回了宾馆，路上丰哥在群里发消息问我去哪儿了。我就回道，我不去了，你算我旷工一天吧。他就问我什么情况，我说我们******大早上起来早饭都没吃怕迟到，等你等了半个小时。你们可到好停了车不走在餐馆里坐着大吃特吃。丰哥回道说，我不是让你们下来吃了么，你们不下来啊！然后我又说既然不着急走为什么不让大家吃完早饭再走，非要半路停下来吃早饭呢？丰哥就没说别的了，他回道如果你感觉我这么做不对就什么也别说了。我确实感觉他做得不对就没回复了，桉哥在群里看到后就说丰哥，你好好说话。回来后桉哥让我别理丰哥说他就是一****，然后让我休息。等睡了一觉，仔细一想这事儿自己做的太冲动。不过我对事不对人，丰哥跟我也没为这件事结仇，后来一起喝了次酒也就过去了。总之今天晚上见了面还是有点小尴尬，丰哥过来说有个报信儿的小喽啰让牙膏琪演，他特别不喜欢牙膏琪。他说先要把牙膏琪打个鼻青脸肿再让他去演，因为这个报信儿的喽啰在戏里就是被打的鼻青脸肿的跑回来报信儿。牙膏琪不演，躲的离丰哥远远的。丰哥拿一百八十个眼的看不上牙膏琪，他烦死这个废物了。我就主动站出来要求来演，因为想在最后为剧组做一份贡献。化妆给我脸上做了伤，抹了血看起来真的像被谁揍了一样。B组执行导演小飞哥给我讲戏，说一会儿我从门外跑进大厅。边跑边喊:牛爷不好了，出大事儿了，他们打上来了！我想演那种被人打了，受了委屈，哭哭啼啼的跑上来报信儿的小喽啰的感觉。结果小飞哥不满意说我喊得什么，台词都听不清。而且跑得不够狼狈，要那种屁滚尿流的感觉。我说好我明白了，这时候牙膏琪也抹了血过来了。这小子有意思，刚才让他演不演。看见有台词有戏份就又跑过来。分明是和我抢戏，他说导演让加一个人自己才过来的。问我什么台词，我生气没告诉他。小飞哥让我们再演一遍，这一遍我把声音放大，我再前面跑，牙膏琪跟在后面学我。我故意摔倒再爬起来，屁滚尿流的跑着喊着进入大厅。这一遍所有人都被我们吸引了，连潘老师都注意到了我们。我的手都擦伤了。演得这么好小飞哥没话说，丰哥过来给我拿了武行的护膝和护肘。告诉我必须穿上，怕我受伤。结果最终也没起到作用，因为我是肩膀先着地。那场戏因为群演没反应我又多摔了好几戏才过。肩膀肿了，手上满是地上的小沙子和破裂的伤口。别看我们这么卖力，但是电视上放的时候也只是全景里的一个背影和几句画外音。拍完这场戏我算是对得起这部戏了，所有的血汗和付出，三个月的辛苦也只有自己知道。
离开剧组以后我感觉特别想回家，想我妈，妈妈的眼睛里长了胬肉，我特别担心。我已经出来太久了，这次回家我买的机票。我走得很匆忙，只是简短的和朋友们告了别。
我回家以后听说高斌改行做了后期，文超去了SH打工，贺大头回家娶了媳妇。小Q和学姐依然在横店上着班。
我就这样放弃了吗，我应该放弃吗？人们为什么会成为现在的自己，我想就是那些细微的选择成就了今天的我们。我们做出了选择，你选择一种优雅的生活方式，你就不会放任自己邋遢的活着。你选择了在路上，就不会甘愿停留在钢筋水泥的枷锁里。在路上的人，是一种对梦想的执着，在路上的人是一种对纯真自我的保留。或许每个人都曾梦想着成为大明星，每个人都曾梦想着征服全世界，看遍所有的山水风光，然而在路上的人却寥寥无几。不过他们就像那些夜空的星子一样永远不会溶于黑暗。我曾放弃过，我躲在家里试图说服自己过一个安稳的生活，然而我心中的遗憾就像一个伤口在无限的蔓延和扩张。
这一次我又出发了，我不会再作一个路人甲。我要去攒钱进修，我要成为一个演员。我选择了这个职业，我就不能放弃。再见，横店路人甲。再见，我的龙套生涯。前路依然漫长，梦想依旧遥远……。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