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这样默默坐在屋子的廊外,披着衣服,心中忽地想起了慧静师父,想来,慧静师父在那般若寺里头可还好罢!这些时日未见,朱雪雁对慧静师父倒是颇为想念。不如,趁现在有空,今日便去好好看看师父去!自己此时正处于一个岔道口,真是不知往哪里走,或许,师父的箴言正好可以提点提点她!这番想着,她便站了起来,正欲去找明月,但却见明月此时也正好一人人,笑着向她走来!
朱雪雁便迎上前去,笑着对她说道:“明月,你起得好早啊!是不是我在这里,打搅了你休息不好!”明月倒是笑道:“姐姐你真的是太客气了!怎么一大早的,姐姐不在屋子里,怎么竟坐在这外面的台阶上?”朱雪雁便支吾说道:“这个么?呵呵,这里风景着实好看,所以我便想停在这里好生地看个够!”明月却叹道:“果真是这样的么,姐姐?其实我知道姐姐是个淡漠之人,先皇在弥留之际,已经赏赐了一座公主府给姐姐,可是姐姐并不去住,竟像是似若无睹一般。我猜,姐姐是心中有说不出来的烦心事罢!不过姐姐既然不打算告诉我,那我也就不贸然相问,我想等姐姐愿意告诉了,我不也就知道了!”
朱雪雁听了,只觉得明月十分的善解人意,她笑着对明月道:“明月,今日我想去我昔日曾住过的般若寺里去看看,我想看看慧静师父!”明月听了,便说道:“好罢!不过,我已经着人精心备下了一桌早饭,姐姐快随我梳洗一番后,好好地用餐罢!”朱雪雁听了,情不自禁道:“明月,你真是个好姑娘,我想,皇上有你的陪伴,一定是心满意足罢!”明月听了,内心忽地觉得酸楚起来,她避过朱雪雁微笑的目光,低头说道:“姐姐,或许是这样的罢,我们不要说这样的话题了,快随我先去好生梳洗一番!”朱雪雁便点了头,二人心中俱是各怀心事,这脚下的步子便也就快了不少。
一时到了明月精心布置的偏殿餐桌旁,明月命令宫女儿都退下去,请朱雪雁就坐。朱雪雁看着这桌子上的精致佳肴,心中颇是不过意,她笑着对明月道:“明月,这桌上的吃食,有荤有素,看来你是将我的话儿,都记在心里了!”明月笑道:“那咱们就快吃罢,既然你知道我的心意!那就不要辜负了我的心意!”说着,亲自捡了一块腌制得干脆的肉铺片,夹到她的碗里,笑着说道:“姐姐,这粥是用花田难得的红米熬成的,很是精贵!一亩田也不过就产数十斤,这宫里也不过才有几斤!”朱雪雁听了,便念道:“阿弥陀佛,阿弥陀佛!明月,你不该这样待我如此……听你这样说,我大概就能猜出为了种这红米,农人们该是如何的小心翼翼尽心尽力的了!明月,我看你不是奢侈之人啊,皇上也应不是这样……怎么……”朱雪雁心知这话说重了,看着明月,一时反而倒吞吞吐吐起来。
明月听了,心中一点儿也不生气,反而笑道:“雁儿姐姐,我就知道你会这样说!你放心,这个红米是我的爹娘进宫送给我的!他们自是体恤农人耕田辛苦,而问他们高价买来给我将补身子的!你就放心吃罢!”朱雪雁听了这话,心中反而觉得更是不好意思了。当下便和明月安静地吃喝起来,一时二人吃好饭,明月说自己还要往太后哪里请安去,她可是不敢再问朱雪雁,面对这齐国皇帝本人,她的心里是作如何想的了!朱雪雁点了头,明月亲自送她到了宫外,笑道:“姐姐难道是走着去般若寺么?哎……偏偏这每天上午,太后是必要我陪她吃饭,要不我可以陪着姐姐一起去……”朱雪雁笑道:“明月,太后的事儿自是重要,我的事自是在最次!我却是喜欢不坐轿子,徒步行走去那里!反正从宫里到那里,也并不算很远!而且,这两脚走路,自是虔诚!明月,你自是不要问我!我以前,可都是这样做的!”明月听了,倒是随她去了。
朱雪雁出了宫,走到这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心里忽地生出了许多感慨!一时她觉得腹中渴了,想想自己怀中,还是有些零碎银子,自己倒是不如就在这街上,寻一处茶舍,喝上一壶茶,再慢慢去般若寺罢!想到此,她的目光不禁在街上四处搜寻,终于看见了一处茶馆,正是此前曾和花纯仁一前一后在那里喝过茶水的。朱雪雁睹物生情,心中自是又想起了花纯仁来!她可是再也不愿意去那茶舍了!只得折过身子,另寻一处!就在这回头之际,她的身子陡然地被一个人的大手给拉住,朱雪雁惊讶之余,忙看着来人的脸儿!不看则已,一看更是慌张!面前的齐匡胤还如往日一样,穿了一件寻常百姓的衣服,此刻就立在她面前。齐匡胤的身躯极为高大,朱雪雁低着头,横竖是不能离开他的视线。齐匡胤沉沉地看了看她,说道:“朱姑娘!我对你有话要说!还请给我一个方便!”朱雪雁听了,心中无端地又紧张起来,这不早不晚的,自己这刚进了宫,又刚出了宫,偏偏就让这齐匡胤给看到了?
朱雪雁只得说道:“齐大哥!请你不要为难我好不好?你可知,现在的我心情极乱!”齐匡胤笑道:“朱姑娘,我不是存心想难为你!只是,请你给自己一个希望,行不行?你不自己一试,怎知我就不好呢?”朱雪雁听了这话,简直是哭笑不得,她对着齐匡胤说道:“齐大哥,今儿我要到那般若寺里去!还请你不要挡了我的道儿!”
齐匡胤沉沉道:“朱姑娘,我怎会使你为难?”他叹口气道:“是否我的心过于急切,是以是你觉得我迫着你了!好罢!我始终愿意尊敬你!”朱雪雁听了,便道:“齐大哥,有些事儿,我定会放在心里好好想一想的!或许,慧静师父能给我一个确切的答案!如今的我,也是糊涂了!”
齐匡胤听了,便道:“朱姑娘!其实你心里都明白,如今花纯仁在那嘉陵岛上,早就已经是移情别恋的了!他和那个陈姑娘的事情,我已经都打听清楚了!朱姑娘,不,雁儿!如今你还在傻傻苦等作甚么呢?花纯仁已经和她有肌肤之亲!他这一生,便是再也不会回到你身边来了!你就不要再自欺欺人了!”
他这般说着,朱雪雁听了,眼中简直要落下泪来。她喃喃问齐匡胤道:“齐大哥,你……你对我也是用心至深了!这个……你都知道了!我还能再说什么呢!”齐匡胤进一步说道:“朱姑娘!况你这一生,和花纯仁只能以兄妹相称!你和他,都只能是镜花水月一场!”
朱雪雁听了,感慨说道:“可是齐大哥,我现在只想去般若寺,看看佛会对我说什么!我想知道佛的心意!你该知道,我是个虔诚信佛之人!”齐匡胤听了,便也禁不住苦笑道:“雁儿!你去罢!或许那莲台佛像能让你的心灵安静!或许,只有这样你才知道自己的本心罢!”朱雪雁听了,向他深深行了行礼,向般若寺缓缓走去。
彼时的般若寺,一众僧尼都已经做过早课,念过佛经,都各自回到自己的斋房里打坐。是以朱雪雁一人到了寺里头,竟无一人看见。朱雪雁此番再回了这里,心中自是掠过一番感慨。她看着这般若寺,不由想到自己曾住过的屋子里去瞧瞧。可是,想想,还是住了脚步,即便再去看一下,可又怎样呢?只是徒增伤感而已。她便转过脚步,来到这般若寺最大的一座庵堂前,此时的庵堂,门是紧闭的!
她轻轻推开庵堂的木门,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座七彩的鎏金佛像!大佛通体金色,睁着黑色祥和的眼睛,手中拈着莲花,对着她徐徐微笑。朱雪雁心中悲苦,她对着莲台佛像,深深跪在前面的明黄蒲团上,双手合十,闭上眼睛,她对着佛像,喃喃自语道:“佛祖啊佛祖,你不是说过要普度众生的吗!如今你的弟子,在你面前,深深发愿,只是祈求,佛祖您能给我朱雪雁指条明路?究竟我该何去何从?我是该听着太后的旨意,去了那齐国呢?还是,干脆就在般若寺里,出家为尼,从此古佛青灯,了此余生!佛祖啊佛祖,弟子究竟该怎么做?”
朱雪雁跪在莲台佛像前,虔诚问道。“姑娘,你这真是个痴儿!”一语未了,慧静师父已是从外面走进这座禅房来。朱雪雁见是慧静师父,不由站起问道:“师父,我还是来了!”慧静师父点头叹道:“姑娘,我已经听太后说与了!这确是一件难事儿!不过,何去何从,你自是能拿主意!”可是朱雪雁叹道:慧静师父!可是我……”朱雪雁是欲言又止。
慧静师父沉沉看着她,说道:“姑娘,我知道你想什么?譬如你面前有一碗热水,贫尼我不停地往里加水,姑娘会感觉如何?”朱雪雁笑道:“自然是手很烫,想放下杯子了?”慧静却道:“却是如此!不过姑娘痴心不改,只怕手里再烫,也舍不得放下!”朱雪雁苦笑道:“我会是如此么?”慧静点化道:“你已经是如此了!不如,就将这烫手的杯子给扔了罢!握在手里,你只会痛苦无措,可是一旦放下,你便拥有了重新选择的机会!”
朱雪雁听了,如醍醐灌顶,她喃喃对着慧静师父道:“师父,果真要这样才好么?”慧静沉沉点头道:“姑娘,也并非定要这样,只是,这花纯仁这条道儿,入境已是走不通的了!从你们互相对着先皇的棺椁起誓为止,你们这一生便是无望的了!”朱雪雁儿听了,不由问道:“师父,既然你当初就已经看出端倪,怎么我来了般若寺,你不就此点化一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