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拼命地去保护
篝火啪嗒啪嗒地燃烧着，东河在森林里猎来了两只兔子，放在火边烤着。除了一身狩猎本领外，东河似乎也是个烧烤野味的好手，两只兔子烧得刚好，香味浓郁。
刚才他爬上了附近的峭壁远眺了一遍，这森林竟然大到看不见尽头，也进了森林里兜了一圈，但是没有遇到一个人。如此折腾了半天，东河还是搞不清楚他们现在身处的地方。
东河一边想着以后的打算，一边拿起了一只兔子吃了起来。旁边的伊蒂还没醒来，于是他用叶子将另外一只兔子包起来，待她醒来后让她吃。
伊蒂已经脱离了险境，之后的事，东河大可以不管，然后立刻去找七月的，但是愧疚和责任却让他决定守在这里，他实在放不下伊蒂。但同时他害怕着伊蒂醒来的，她醒来后，东河根本不知道怎样面对她，怎样交代莉珂莉丝的事，每当想到这里，东河就希望伊蒂不要那么快醒来。
但就算东河怎样希望，伊蒂要醒来的时候还是会醒来的。
她醒来的时候，一下子就坐了起来，沉默着，环视着四周，她看见了东河，然后恍然想起了什么一般，捉住了东河的臂膀，摇着他不断问：“莉珂莉丝呢？莉珂莉丝呢？……”
东河沉默不语，莉珂莉丝已经不在了，这句话他怎样也说不出来。
伊蒂的声音都喊得嘶哑了，眼神绝望空洞地看着他。
看着伊蒂这幅模样，东河不忍心，才挤出了话来：“对不起，我没能救她。”他的声音断断续续，像是抽噎。
伊蒂一听，空洞的眼神更加绝望了，她嘶声裂肺地大喊，几乎像是吧喉咙叫破：“不会的！不会的！不会的……”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来，最后像是自言自语般呢喃，随着低落的声音，她深深垂下了头，捉住东河的双手捏得更紧，她绝望般呢喃：“你说过会救我们的，你说过的……”她手上的力道越来越小，到最后，松开了手，眼泪哗哗地流了下来。寂静之中只剩下抽泣的声音。
东河咬了咬嘴唇，他再次感到自己的无力。他现在唯一可以做的，就是抱住伊蒂，让她有一个哭的地方。伊蒂靠在东河的肩上哭了好久好久，像是要把生命一点一点燃烧掉一般哭着。
最后抽泣声停下的时候，伊蒂已经在东河肩膀上睡去了。
到了第二天，伊蒂才醒来。
东河一整晚也没睡，就这样保持着同样的姿势。
伊蒂醒来以后，她也不哭，也不说话。她只是呆呆地坐在原地看着海，东河叫她吃点东西，她不吃。
直到了傍晚，东河猎来了野鸡，打算烹煮的时候，伊蒂才对他说了第一句话：“你不用理我了，你走吧，你应该有自己的事要做吧？”
的确，东河有他的事要做，他现在最紧要还是要找到七月，然而，看到伊蒂这幅模样，他实在放不下。
东河继续他杀鸡的活，只听到野鸡惨叫着，他的声音在惨叫声中若隐若现：“我不会走的。”
“你留下有什么意思，我已经没事了，你真的可以走了。”伊蒂冷漠地说。
东河将野鸡放血后就开始用烧滚的海水脱毛，他有点赖皮地说：“但我要留下你也不能管我吧。”
伊蒂忽然愤然站了起来，大声说：“为什么不走！你赖死在这里有什么意思！你知道吗？我不想看到你！是你害死了我们所有人的！”
东河沉默，伊蒂的话犹如利剑一般刺进了他的心，正滴着血。若果他不去挑战海盗的话，那场灾难的确不会发生。明明是弱者，却要充当强者去救人，到最后却害死了所有人。
——可笑啊，真是可笑啊！东河，你竟然是这样可悲的弱者！
东河这般想着，泪水几乎要涌出来了，但他却笑了，笑得苦涩。
伊蒂看不出他笑容的意味，她还以为东河在嘲笑她，于是愤然说道：“好！你不走的话，就我走！”
她说走就走，一个人跑进了森林之中，很快，她的身影就消失了。
东河的手没有停下，他的苦笑也没有停下，他心乱如麻，他麻木着，机械式地把他手上的工作做完。用木条插住野鸡，在火旁旋转着烤着，肉汁烧得挤了出来。他目光盯着野鸡，似空洞，也似专心致志，似乎天地之间只剩下烤鸡一件事可以做。
最后，他的烤鸡做得很完美，香脆的皮，细嫩的肉，咬下去肉汁融入了口中，滋味相当的好，可以说是做得最完美的一次了。看着这只烤得完美的野鸡，他晃过神来，用叶子包了起来，小心翼翼放进袋子里，然后跑进了森林。
这时候，已经入夜了。
身为猎人的他知道，入夜的森林和日间的森林可是完全两回事。
~~~
伊蒂一时生气跑进了森林，一开始，傍晚还有柔和的斜阳照亮森林，可渐渐入夜，森林就像是变了样子一般，开始阴森起来，就像一向温柔的妈妈忽然扳起了脸。
伊蒂这时候开始感到害怕了，想折返回去，可才一回头，才发现自己一气之下乱走，竟然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她一个人迷惘地站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最后，她毫无办法，一时情急就跌坐在地上哭了起来。
她越哭越厉害，好像将惊恐与伤心的情绪一次过爆发出来。
忽然，森林中幽幽点燃了一双眼睛，黄色的光芒已经盯住了伊蒂。
光芒越来越靠近，草丛里能听到野兽的低哼声，渐渐地，野兽的身躯暴露了出来，红色的皮毛，黑色的条纹，长长的獠牙，是嘉西克森林的红毛剑齿虎，而且是老虎中最凶暴的品种。
看到红毛剑齿虎，伊蒂早就吓破了胆，脸色都铁青了。
就是这只老虎的身躯，就差不多高过她了，如此的庞然大物，她从未见过！
她连忙爬了起来，往后逃跑，可是才没跑出一下，老虎就扑了过来，将她整个人按倒在地，庞大的虎爪按住她的胸膛，呼吸不畅顺，几乎窒息。
“救我……谁来救救我……”被老虎压住胸腔，伊蒂的声音根本发不出来，听起来仿佛痛苦的低吟。
红毛剑齿虎张开了它的血盆大口，向着伊蒂的颈项撕咬过去，这一下，伊蒂是必死无疑了。
就在此时，林间有人呼喊了一声，从树上跳了下来，那人手上的短刀已经插进了红毛剑齿虎的口腔。红毛剑齿虎吃痛，咆哮着退了出去。
伊蒂趁着这时间，微微撑起了身看，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挡在了红毛剑齿虎射前，正是东河。
东河双手空着，短刀还插在红毛剑齿虎的口腔。短刀刺穿了它的舌头，直穿下颚，鲜血哗哗地流。红毛剑齿虎怒瞪着东河，口中哈哈喷着气，流着口水。
一人一兽对视着，寂静的环境中是凝重的紧张。
忽然，红毛剑齿虎有了动静，只见它微微一蹲，一跳，向东河飞扑了过去。
东河没有武器，赤手空拳就冲了上去。
一开始红毛剑齿虎气盛，东河只能躲开它的飞扑、挥抓、撕咬，好多次东河只能勉强躲过，衣服不少地方都给虎爪撕破，有些地方皮肉擦伤，幸好的是没有一下是致命伤。
伊蒂在旁看着，看得心惊胆战，在她的目光中，东河每一次躲避都是在死亡边缘，犹如在悬崖峭壁之上走钢丝一般，但是奇怪的事，如此摇摇摆摆地躲过十来次攻击之后，东河的动作渐渐显得从容不迫起来。避开剑齿虎的动作好像更快更精准了，有时候还能偷闲给出一击。
但这真的是东河快了吗？
不是。而是红毛剑齿虎慢了！
从一开始到现在，一切其实都在东河的掌握之中。剑齿虎下颚的伤口在一连串的猛攻之下，撕裂得更大了，血液更是泊泊的流淌，坚持到现在，早就严重失血了。
东河不攻击，只是不断闪避，不断挑衅，目的就是要消耗剑齿虎的体力！
论身体能力，人类根本比不上野兽的。
但是有一点却是人类有，野兽没有的。
那就是智慧。
红毛剑齿虎只懂得愤怒，不断往东河飞扑攻击，但是无论攻击多么威猛，只要打不中，只不过是浪费力气的行为。野兽并不懂这个。
但是东河却懂，所以当红毛剑齿虎体力几乎消耗尽的时候，就是他攻击的时候，这攻击不用多费力气，只要切中要害就行了。
于是，东河轻轻一跳，从侧面避开了红毛剑齿虎地飞扑，然后他拉住了剑齿虎的尾巴，凭着拉力，一下子跳上了它的背，然后双手抡起，猛地往剑齿虎的头颅劈去。
这下力道可不小，红毛剑齿虎一下子就被敲得头晕脑胀，脚下不稳，就扑倒了在地，东河没在这时候掉以轻心，剑齿虎还没有死，等它晃过神来，还有反抗的力气。所以趁着这段时机，东河拔出了剑齿虎口腔里的短刀，毫不留情地在剑齿虎的头颅中心猛戳了进去。
这一下致命一击如此精准，对准的正是老虎头颅最脆弱的地方，如果不是这个地方，而是头颅的其他位置，以短刀的硬度未必能够插进去。但东河是什么人，他自小就是山中出色的猎人，猛兽各个地方的弱点他都一清二楚，所以这一下致命一击，毫无悬疑地，红毛剑齿虎只能脑浆涂地。
东河呼了一口气，从虎背上下来，他的心脏跳得很快，手软腿软的。面对这一类猛兽，若果是从前的他，一天杀四五头都不是问题，但是现在他只猎杀一头已经觉得全身疲惫了。
“是白炎石的后果吗？”东河心里想道，然后这么一想，体内的白炎石能量开始翻动，东河立刻感受到全身烧心般的疼痛，他坐了下来，缓缓地深呼吸着，才缓和了一下痛楚。
伊蒂一直在旁看着这场惊心动魄的战斗，看得都呆了，直到战斗结束，东河坐下，她才缓过神来。她心中乱成一片，现在的她实在不知道如何面对东河，毕竟是自己先对他冷漠相待，何况，东河根本没有一个强烈要救她的理由，但他却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救下了自己。
伊蒂缓缓站了起来，走到了东河身前，良久，她抿了抿嘴，然后问：“为什么要救我？”
东河依然深呼吸着，他抬头看着伊蒂，忽然就笑了，笑得苦涩：“因为我答应过你们。”
“所有人我都救不了了，但我还是救下了你，所以，就算只剩下你一人，我也要拼命地去保护。”
再一次看到东河的小，伊蒂才明白那不是嘲笑她，却是一种深沉的苦涩，他内心中有无尽的愧疚和不甘心。
“但是，你已经对我做得太多了，多了很多出来了，你知道吗？”伊蒂问。
东河却摇了摇头，他还笑着，他的笑有一种魅力，但让人看了心酸，他说：“既然我说了，我就会做，我答应过你让你平安回去家乡的。”
“你没必要啊……根本没必要。”伊蒂很小声地说，“简直像是个笨蛋一样。”
“是啊，我就是笨蛋啊！”东河笑了，然后从袋子掏出了用叶子包裹的烤鸡，递给了伊蒂，“你没吃过东西，一定饿了吧？”
伊蒂看着烤鸡，怔了怔，才颤颤地伸出手接过。
“试试，这是我烤得最好的一次。”
伊蒂点头尝了一口，烤鸡还温温的。
“好吃吗？”东河问。
伊蒂用力地点了点头说：“嗯！好吃！很好吃。”两行泪水不知不觉就滑了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