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孙俩嘘寒问暖的说了几句,慕念琛就让老爷子将当年的事告诉简莫。
虽然昨晚老爷子已经告诉他,他父亲不是简莫的外婆生的孩子,但他并不知道老爷子怎么会娶了霍华夫的妻子。所以,对于这件事他同样感到疑惑——
老爷子的目光落在简莫身上,简莫见老爷子快要说正事儿了,这才抬起头望着老爷子,等着他说。
“小莫,其实你外婆一直爱着你外公。后来跟我在一起了,她也只是出于一个妻子对丈夫的责任才对我好,我知道,她从来没有打从心底里爱过我。”老爷子拍了拍自己的床沿,示意简莫坐在自己身边来。
老爷子的话让简莫有一丝不安,如果外婆一直爱着外公,那么这是不是预示着,当初的确是老爷子从中作梗,抢走了外婆?如果是那样,自己要怎么原谅这个老人?
简莫藏着自己的心事,缓缓坐在床沿上。
侧眸看了一眼另一边床沿上的慕念琛,她心里的紧张和不安,他能感同身受。
老爷子握住简莫的手,也不知道是握着她便看见了敏儿,还是只求一个心安——
“我年轻的时候虽然是个雷厉风行、不给人家留情面的人,但我也绝对不会干那种破坏人家家庭的事。敏儿从进入我公司的时候我就喜欢上了她。她身上那股子乡野气息,在别人眼里是土,在我眼里是都市女人比不上的至纯至美。”老爷子的目光定格在简莫脸上,微微笑着,似乎看见了当年走进他心里的敏儿。
“她聪明伶俐,虽然学历不高,但学东西很快,因此进公司不久就掌握了很多东西。而我就顺理成章的让她进了我办公室,成为我的助理。每天工作累了的时候,抬头看一眼玻璃门外办公桌边的她,我就倍感安慰,什么疲倦都没了。那时候几乎没有人知道我对敏儿的爱慕之心,我将它藏得很深,只有自己能看见……因为我知道她已经有家庭了,她嫁过人了,我不会干那种拆散人家家庭的事——”
“那一天我喝多了,她开车送我回别墅的时候,我不小心说漏了嘴,将我的心意向她表明。她当时很震惊,将我送回家之后就离开了。第二天,她没有再来上班。也许在她眼里,我跟一般的男人一样,会因为一时的性趣而将助理秘书发展成情人……她爱你外公和你刚刚出生的妈妈,她决定放弃这个高薪的工作,远离危险的我。”
“她走了之后我没有去找她回来,我知道,我越是去烦她,她只会对我的印象越坏。偶尔想她了,我便在傍晚的时候独自开车去她家附近的小街道等着,运气好的时候会碰上她去买菜或者买其他东西,就能够远远的看着她。去了几次之后,她发现了我——”
老爷子眼眶****,长长的叹了口气,目光从简莫脸上移开,落在阳光明媚的窗外。
那一天,也是这样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她抱着她的女儿,独自一个人去超市给孩子买奶粉。而他当时就将车停在她们家巷子外面的街边,以前她都是直接去买了东西就回去,唯独那天,她抱着孩子慢慢散步,愁眉紧锁,似乎有什么心事——
走着走着,漫无目的的她就发现了他的车。
虽然他已经将车换成了最低调的桑塔纳,虽然他戴着一个鸭舌帽,遮住了额头,但她还是看见了坐在车里的他。也许认出一个人,只需要从对方的眼神里,就可以判断。她抱着孩子静静的站立在距离车几米远的地方,盯着车里的他——
他如愿以偿的和她对视了一分钟,也许是怕打扰她的生活,他默然开车准备离开。就在他的车刚刚起步的时候,她忽然朝他的车大步跑过来,着急的拍打他的车玻璃。于是他停下,缓缓将车窗摇下来。
他以为她会说,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你这样会让我丈夫发现,他会误会——
他以为她会说,我不值得你这样,从今以后都不要再出现了。
可是她却站在车边沉默着,目光在他英俊的脸上和自己女儿的脸之间游离。看着她紧皱的眉头,他知道她也许是遇上什么难事儿了。因此,他横过身去打开副驾驶座的门,等着她上车说。
就这样,她抱着孩子上了车,抿了抿唇,很久之后才低低的说:“求求你……帮我……”
他很震惊,她到底遇上了什么难事儿,竟然犯得着用上“求”这个字眼?他的目光在她漂亮的女儿脸上停留了一下,虽然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抱着别人的孩子,他心里十分不舒服,可毕竟这孩子是她丈夫的,而他完全没有立场吃醋。
“什么事,你说——”
“我……我患了白血病。”她低头看着孩子,漂亮的眼睛里淌出晶莹的泪珠。她有多么眷恋这对父女俩,有多么不想离开这个世界,上帝知道,为什么却偏偏要她患上绝症?
他侧眸看着她,眸子里满是惊愕——
一个月不见,竟然发现她患了白血病!
他向来是个不会安慰人的男人,看着她哭得难受,静静的递了一张纸巾过去,不动声色的说:“我现在送你去医院,不论治疗的过程中会用多少钱,我一力负责。”
“我找你不是借钱,我是希望你可以……”她悲伤的摇摇头,说到这儿止住了话头,侧眸看向他。犹豫了一下,她再次开口,“我老公还不知道我生病了,我希望你可以帮我一个忙,假装我有了外遇,让我老公和我离婚。”
他的唇紧抿着,如果她不是爱那个男人爱到了极致,怎么会宁愿离开那个男人,也不愿意让那个男人知道她有白血病的事?
“既然那么爱他和孩子,为什么非要这样做?”他握紧方向盘,另一只手掏出烟盒,刚刚抽了一根烟出来,侧眸看了看她,于是将烟揉碎了扔向外面,一口都没抽。
“我得了绝症,用不了多久就会离开他们父女俩的……与其让他眼睁睁的看着我生病离开,还不如现在就绝情的离开他们……至少他不会因为我重病在床而痛苦……老板你知道吗,他要是知道我患了绝症,每天看着我等死,他会比自己患了绝症还痛苦……我不想将这种痛苦带给他,我希望他将我当做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忘了我,重新和别的女人开始新的生活——”
听着她哽咽的声音,他眉头紧皱,但什么也没说。
事实上,白血病并不是绝症,只要配合治疗,有治愈的可能性。可是那时候他就是那么自私,并没有将这些医学常识告诉她。他心里想着,只要她离开那对父女,他就可以给她全新的生活,从今以后,她的老公和她再也不会有任何联系——
于是,他什么也没说,答应了她的请求。
四天之后,在他的安排下,他搂着她出现在她丈夫面前。她忍着心痛,当着老公的面吻了他,并且冷漠的告诉那个男人,她要离婚,她受够了这种贫穷的日子——
她老公一直不答应离婚,他抱着孩子,红着眼睛对她承诺,他会让她们母女俩过上好日子,他甚至说他不在乎她出轨的事,只要她回心转意,他们仍然是一家人。
站在一旁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和她孩子的父亲情深意浓,也许是害怕她改变主意,他强行带那个男人和她一起去办理了离婚证。当天晚上,他就带她去美国治疗,远离了这对父女——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他都听手下的人说,那个男人每天抱着孩子在别墅外面徘徊,痴守着自己的妻子。他将所有的消息压下,只告诉正在接受化疗的她,那个男人已经带着孩子离开了,去过自己的新生活去了。
她以为自己的老公真的放下了,于是安安心心化疗,接受手术。历经了半年的治疗之后,她痊愈出院。可是她是个善良的女人,因为知道自己花了他巨额的手术费用,这辈子也还不清,所以痊愈之后并没有去找自己的老公和孩子,反而留在了这个救命恩人身边,结婚,过上了安宁的生活。
虽然她总是温柔的对他笑,努力做到最好,可是他一直都清楚,她心里最爱的人始终不是他。
老爷子的眼睛已经红了,他闭上眼睛说:“可惜好景不长,她体内的癌细胞不知怎么又扩散了,而我那段时间在国外考察,因此没有发现她的身体不正常。等我我回国的时候,她已经是晚期——”
最让他感到安慰的事是,她去世那一天,握着他的手微笑着告诉他,这辈子遇见他,她不后悔,嫁给他,她同样不后悔。她唯一遗憾的是,没能尽到一个母亲的责任,照顾自己的女儿……
老爷子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然后看着简莫和慕念琛,说:“这就是我为什么会娶你外婆的经过。小莫,我希望你可以将这些事告诉你外公,这样他就不会恨我,也就不会阻止你和小琛在一起——”
“可……”简莫望着老爷子红肿的眼睛,本来不想在这个时候再问他什么,不过自己心里忐忑不安,难受极了,她只好低下头说:“可是您还没说,慕念琛的父亲和我妈妈……”
“小琛的父亲……是我大哥的儿子。”老爷子一脸悲伤的看着慕念琛,眼睛里复杂的东西不知道是愧疚,还是遗憾。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没有将这个事实告诉慕念琛,可是事已至此,而且自己也不知道还能活多久,总不能自私的不让孙儿知道自己的亲爷爷到底是谁吧?
“爷爷!”慕念琛惊愕的望着老爷子,蓦地从床沿上站起来,难以置信的盯着自己从小就敬爱的爷爷!简莫也十分的震撼,她抬头望着脸色惨白的慕念琛,又望着老爷子,一个字都没有说。
老爷子抬头看着慕念琛,摇摇头,笑着说:“小琛,你真正的爷爷当年是个不学无术的人,后来因为犯了事儿,被人家用****的规矩处理了,就这么年纪轻轻的死了……在你爸爸一岁的时候,你的奶奶找到我,说她一个风尘女子无法抚养孩子,更无法给孩子好的生活环境,希望我能看在兄弟情意上,收|养你爸爸。我和敏儿没有孩子,再加上你爷爷是我大哥,我怎么会不要这个孩子呢?于是我将他当做自己的孩子养大,并且让当年知情的人都封闭了消息,只说是我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生了一个儿子——”
这个消息对慕念琛来说,同样是晴天霹雳。自己敬爱了这么多年的爷爷,原来只是自己亲爷爷的兄弟,这样的事实他从来不曾想象过,如今爷爷忽然告诉了他,他一时不知道如何接受!
老爷子知道慕念琛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所以也没有再执着于那件事,握着简莫和慕念琛的手说:“不管怎么说,你父亲和小莫的母亲不是亲姐弟,所以你们俩也绝对不是表兄妹。至于小莫的父亲是不是你父亲……这个我不清楚,儿子的事,我这个做父亲的也不是全部都知道。”
“爷爷,我爸爸不是慕叔叔。”简莫似乎怕老爷子为自己和慕念琛担心,于是对老爷子微笑着说:“您放心,我爸爸是钟骐昊,老司令钟裕丰家的二公子。”
“真的吗?!”老爷子喜出望外的望着简莫,又将目光落在慕念琛身上!这孩子昨晚说会做假的DNA鉴定骗小莫,莫非他改变了策略,为小莫找了一个假父亲?
“这不是我设计的局,”慕念琛敛去自己的情绪,对老爷子勉强一笑,“再说了,那可是老司令家的二公子,连老司令都管束不了他,我有什么本事让他替我演这出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