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过去我无能为力,但我永远可以改变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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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A国C城机场出来时天色已经昏暗,越七招了辆出租车就往B区去。车外浮华的霓虹灯光飘浮过她的面庞,她用右手的三个指头托住下巴左手的指头则在膝盖上上跳舞。
百无聊赖的越七开始复习博纳利的家史,想来这是颇有礼貌的吧。
天文历933年博纳利家族崛起称霸A国东海岸。
天文历942年家族最受重视的财务奥黑尔开始与警方合作。
天文历947年奥黑尔遭枪击而死但同年家族族长也被送入监牢,其他家族见其衰落,如秃鹰争食将博纳利家族血洗,那年的大街常常都呈血红,用高压水枪也无法完全冲刷干净。虽然其他家族为了斩草除根用尽了手段,但还是漏过了一人。
天文历962年西里尔博纳利从各家族弱点出发个个击破,重拾当年家族地下君王身份。
远在大洋另一侧的越七自然是不知道西里尔如何做到,但控制东海岸后,TEMPLE需要一份新的保证,这位新的地下当家人不会阻断从两洲的钻石贸易往来,并且讨论好利益分割。
这次博纳利家族派出一男一女作为谈判代表,场所选得到好。
汽车穿过华盛顿大桥往沿着桥墩的河岸就到达了住宅区。房子很棒,这是越七由衷的赞赏,她未必享受这样复古的风味,但主人的品味高雅得和他刀头舔血的生活相差悬殊许多,甚至让人觉得住在这里的应该是一个在历史悠久的大学里研究艺术史的教授。
这是一栋挑高两层的楼房,红砖堆砌而成的尖顶,甚至带着些童话风味。屋前的一道小楼梯延伸到街边人行道,有用羽绒服包裹身体的行人低头骑车而过,A国的气温和它最近的经济状况一样至触低点。街边有一排枫树,叶片已经落光,只留下枯瘦枝桠静静俯视一切
来开门的是一个黑发的女性,她约莫二十五岁上下,颧骨和眉骨都略高,绿棕混合的眸子蜜色嘴唇,风情万种到极具侵略性。而她身后的男性长得白净齐整,赫发微卷,还有一双海洋般蓝绿交织的眼睛,身姿修长气质甚好,一看便是从书卷里泡大了。
越七随着女人穿过玄关,男人在她们合上大门。木质地板上有些灰尘需要打扫,但总体来说还是挺整齐。客厅里头摆着一套原木家具,一旁的黑胶唱片机正放着第二号荷兰登堡协奏曲。房间中特殊的设计是有长方形的三面大镜子正对着他们,房间的其他角落可以从这里看到进来的人,她喜欢这设计。另一侧是一只硬枫木的书架,有三层隔断,较为引人注目的是三只威风凌凌的豹子木雕,几本较厚的书东倒西歪地在豹子旁,一本书背上写着作者的名字WinstonLeonardSpencerChurchill,另一本的书名则是LeComtedeMonte-Cristo。
完成这一系列观察不过是几秒的时间,越七已经回过头用温和可亲的笑容和诚恳真挚的眼神面对这对男女,伸出手和他们分别握手。
男人开启了话头,侃侃而谈:“这是几十年前的房子,政府在划拨工厂用地的时候没有铲掉显然想给C城保留些怀旧风味。”客厅只开了一扇窗户,还加装了百叶窗,就算是白天,也算昏暗了,一盏柠檬色的吊灯从天花板垂下来,给房间增加了亮度。女人在调亮了光线后上楼,越七与男人则入座。
简单的寒暄后是暗藏机锋的谈判,男人的确是饱读诗书之辈,侃侃而谈从容和缓,虽外头风雪纷飞,却有在他面前便如沐春风之感。越七虽是一柄淬满毒药的匕首,寒光凛然见血封喉,但长相温婉精致,轻声时也有和风细雨之感,二人算是棋逢对手又生知音之感,除了利益外也扯些无关大碍的闲事来周旋聊天。
二人都是见多识广,再不济也有情报线提供的人,所以从P国的最近发生的恐怖袭击,到J国第一家族斋藤氏大阴阳师斋藤凛出关公然挑战正一门,都能各有见解往来从容。
“越小姐不知,我从小在孤儿院长大,受人排挤又生的肥胖,被人用各式难听的绰号呼来喝去,那时候幼稚只知哭泣,哭道几乎连眼睛都要都要掉下来。相比之下越小姐长于C国道教正一门,正统出身,倒更是蜜罐泡大的。”
越七握住红茶杯的手指收紧,仍面不改色地轻嗅轻抿,“呵,若先生知道我加入正一门之前所经历之事和我为何离开,恐怕就不会说的这样轻巧。不过您倒是消息灵通。”
H城正一门乃C国道法传承正统,周元和为正一掌门,下有五长老计江平,祝怀敏,阮靖义,夏随夜,卓乐明,或长于风水堪舆或长于预测占卜或长于武学修身或长于气运相术或长于易学术数。H城虽属C国,却有极大政治自由。
四十年前C国爆发一场文化浩劫,许多奇门中人都遭受迫害,侥幸逃出的或流亡海外或定居H城。
所以现如今,倒是H城的正一门在奇门世界叫得响亮。无论是H城还是海外华人区,上至A洲首富下至平民百姓,婚丧嫁娶动土搬迁除祟驱邪家宅平安升学顺利都会请动正一门。哪怕是C国本土,也有许多人士专程而来占卜问卦,因种种政治理由官员不得与奇门扯上关系,但私下反倒是他们贡献了许多营业值。
越七多年前流落街头时正是被正一门阮靖义阮长老收留,拜入阮氏门下。阮靖义长于内家功夫,但越七那时年级已大只能习外家拳脚。再后来种种变故以至她被逐出师门。现在她虽然与祁一定居于H城,对于正一之事实在是不愿碰触。
“我们活在一个没有秘密的时代。任何信息都是有价码的不是吗?”
“那先生愿不愿意把告诉我,当年欺侮您的人下场如何?”
男人往后一靠懒懒道:“何苦害越小姐喝茶的心情。”
“我进正一门前流落街头,八岁就砸烂一个流浪汉的脑袋,只因为一块变质的面包。加入组织这些年来经历的也不算少,恐怕少有东西能坏我心情。毕竟那是旁人的苦楚。”
“不料越小姐童年生活如此困苦,倒是我轻看了。也不算苦楚,不过把他们打作猪猡养着,给他们吃食,让他们旁的也都做不了,只能一直进食。至今才三个月倒死了七个。”
“先生行事倒仁慈。少年时被一个I国医生坑害,害得我对整个种族都有偏见,自己也不得已只能做了医生才安心。”
“一面救人一面杀人,倒没抢天堂或地狱的货源。”
“不知先生明面职业是何?”
“既然已经看见战争史也该大概猜出,我是历史教师,在下城区这块教那些帮派遗孤。”
越七眸光一转,似乎猜到了他一些隐秘。
“阿莉,我们大概谈好了,你可以展现一下你的手段。”
女人一直站在楼上倚着栏杆半隐于黑暗中,闻言边缓步下楼。
“不知小姐是否愿意进行一次塔罗牌占卜?”
“荣幸之至。”
说话间把女人越七引向一旁的储物木屋。取了木桌和一块黑天鹅绒,将塔罗牌递至越七手心。
“小姐心中可有想问的事?”
“我们组织中人薄情寡义,我却正想问问儿女情长之事。”
越七虽轻笑出声,但她出身正一,对于这些向来相信也有所了解,边凝神细想边手上动作不停。
待她洗完牌后,女人协助她抽完牌后摆出了个六芒星牌阵。
“第一张说的是过去状态。恶魔正位。被束缚,堕落,生病,恶意,屈服,欲望的俘虏,不可抗拒的诱惑,不可告人的秘密,私密恋情。你在事业中得到相当大的名声与财富,你心中的事业就是一切,财富就是你的目标。但是在感情上你们开始被彼此束缚,却不希望改善这种关系,情愿忍受彼此的牵连和不满。如果这段感情不是你的过去式,你还是早些想办法改善止损的好。”越七闻言眸光透出些杀意来。
“第二张是正在发生的事,”女人的语气透露出一些惊讶:“恋人正位,这是塔罗牌中解释爱情最好的一张牌,代表这人生的青春期。男女在天使的召唤下走到一起,成为恋人。尽管阳光普照,充满了幸福的感受,但恋人的后面却有着很多考验在等着他们——希望之树和毒蛇盘踞的禁果之树。恋爱中的情侣可以彼此协助支持,浪漫是这段美好时光的主题。”
女人带着复杂的心情凝视越七,而越七面色早已恢复如常。
“第三张牌是未来之事,”这次女人更加惊讶:“倒吊者正位!象征自我牺牲,尽管旁人认为这无比痛苦,牺牲者却一脸的安详,因为知道自己是为别人而牺牲。你会接受考验,行动受限,甚至牺牲。但你将不畏艰辛,不受利诱,有失必有得、吸取经验教训,浴火重生,广泛学习,奉献的爱。你的事业会有短暂的停顿,但你很清楚其中的原因,再次确认自己的目标,做好出发的准备。感情上同样需要反省的时间,你对爱情的牺牲对会给对方很大的触动,也会成为你们关系发展的催化剂。
越七静默不语,只是盯着牌面上人的面庞和天使的光环。
“第四张是事情发生原因,星国王,一个脾气粗暴的男人,固执而充满了复仇心,与他对抗会招来危险。”
女人的目光微带怜悯,但似乎觉得是对面前之人的轻视,随即凝神解下一张牌。
“第五张牌是影响事情的环境因素。死神逆位。抱有一线希望,起死回生,回心转意,摆脱低迷状态,挽回名誉,身体康复,而且……与旧情人相逢。”
女人迟疑了片刻还是直言相告,越七听过第一张牌后始终保持冷静,听到最后一句眉心又跳了起来。
“第六张牌是方法,力量正位。这张牌中胜利女神弯着腰正在抚摸一头凶猛的狮子,并用她的温柔与爱来安抚着怀中代表恐惧的狮子,它是爱与坚强意志的象征。它意味着你有能力解决当下所面临的困难局面,并对自己内在的力量充满信心。注意要刚柔并济,人类本能是恐惧的,需要有理智来控制和安慰;而又不能失去本能的力量。”
解罢牌面,二人相视沉默,突然女人立起转身。
“哦对了,我一个朋友在这里放了许多书,里头有她自制的书签,我想有两张该给你。”
“你擅自送东西她倒不介意。”
女人找东西的速度极快,两片白底黑字的书签已经递到越七手中。
“她那是情之所至写下的,想来知道了道理,字倒不必留下。”
字体洒脱不似普通女孩般娟秀,却自有风骨,个个站得挺立。
越七看罢又把书签还回:“多谢美意,我记住了就行,自会揣摩。”
外头的风雪更大了,她回头对送到路边的女人俏皮一笑:“纳塔莉小姐果然是F国S区出来的占卜好手。只是风这么大,西里尔先生坐在屋中反而让情同手足的女儿家送客,可不够绅士,和他所戴的面具不相称呢。”
“越小姐冰雪聪明。”纳塔莉闻言并不惊讶生气,反而轻笑出声:“小姐指引了我们的路,这和TEMPLE的交易便当做礼物。但希望小姐所在组织不要朝秦暮楚才好。”她是吉普赛血统,最后的成语却说得标准流利。
越七故作惊讶圆滑恭维:“我已经把这样多的秘密坦陈在您面前,自然是希望博纳利家族好好合作才是。而且,黑手党家族素来只以I裔为重,您年纪轻轻能作为合伙人,自然是有大智慧,不是我这等只会戏耍小聪明的人能企及的。”说罢她便躬身进了出租车,把落在眼睫毛上的雪珠擦干。她自沉思着,深吸了几口气好更冷静些。
而在房中,西里尔则在安静地听纳塔莉复述牌面。
听罢男子静静凝视窗外空荡街道,出租车已经开得远了。过了片刻才轻叹道:“如此说来,当真是这个越七将左右不久的混乱局面。我本以为她是薄情寡义,记仇不记恩之辈,竟也会为在意之人牺牲奉献,倒不必担心她妨碍了我们,她的父亲恐怕忍不了这样的她多久。”
“C国古语人不可貌相,姽婳常常爱用这句话取笑你一本正经教学的你。看来这越七也是此等人物。但不久只是混乱。这几年来我都在观察星盘,这颗纷乱之星倒还小,日后的另一颗才有冲天的死气,几乎是颗避无可避的大战之星。”纳塔莉走到书架旁轻抚着豹子木雕:“这么久没有姽婳消息,我很是担心。无论混乱还是大战,总归生死有命。”
“如今就算是正一门长老辈也无人敢惹她。这么多年我们没有血缘牵绊,却也亲似手足。当年T国降头师E国大巫师之难,我们都略有感应,如今消失恐怕自有打算。日子还长,就算星盘或牌面再如何糟糕躲不过,和关心之人一同面临审判日,倒还好。”西里尔一边温声安慰一边伸出手将纳塔莉抱住:“阿莉莫怕,我们三人都会好的。”
而车上的越七也突然有些思念大洋彼岸关心她的祁一。大概是两句酸溜溜的话害的
突然有冰凉枪口抵在了脖子上。
司机位置上传来一个冷冰冰的女音:“你别动,我们到地方自然会下车,知道你身上有武器,但这在这清新剂下,你可以试试能不能拔出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