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黎明,雨声绵绵的,显得格外的空旷凄清。风轻轻的夹杂着落红四处飘散着。整座媚宫都笼罩在延绵细雨中。青草古木,灰瓦粉墙,似乎全部都要滴出水来。慕棠醒过来的时候,他发现他这会儿已经在媚宫的梅花苑了,媚绵见他醒过来,忙不迭的上前问道,“小主子,您终于醒了。”
“媚绵?”慕棠看看媚绵,他怎么回媚宫了?晚儿?想到了晚媚,他眼眸刹那间横生波澜,载满了满满的痛楚,他抿了抿干涩的唇道:“媚绵,我是怎么回来的?”还有晚儿。晚儿呢……慕棠想着便想要下床,他想要去找晚儿。他还有……还有事情想要问媚晚。
慕棠不清楚他究竟睡了多久,然他做了不少不少离奇而混乱的梦,几乎都模糊不清,没有法子分辨。只很清楚的记得: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与一人抵死的缠绵。他与那人的样子都看不到,只有销魂蚀骨的缠绵,那般的真实,甚至能够感觉到彼此的心跳。只是,为什么这些事情,他会都忘记了?还会忘得如此干净。为什么,他又会忽然记起,记得如此的清楚。
“小主子,是樱络姑娘带你回来的。”媚绵赶紧拦下慕棠,“小主子,主子有吩咐,你还没有恢复,你需要好好休息。”
“主子现在在什么地方?”慕棠一个激动,手一扬,不小心打翻了搁在桌上的茶杯,茶杯清脆的一下子,那茶水溅了满地,他却不管不顾,只固执的道,“我要找她。”
“小主子,主子已经闭关了。”媚绵拦在他面前,她噗通的跪了下来,苦苦的恳请道,“小主子,如果你不能够好好休息,有个什么闪失,让媚绵如何与主子交代?”
“主子怎么又闭关了?主子是什么时候闭关的?”慕棠心急如焚,在他说话间,语气里不由自主的带出了一抹焦躁不安的的情绪。
“小主子,再你回来不久,主子便闭关了,媚绵,也不知道主子会闭关多久,可能会等些日子,主子才能够出来。”媚绵低着头道。
慕棠沉闷的问,“主子究竟需要等多久啊?”
媚绵眨了眨眼睛,“这个主子没有说,媚绵不知道。”
慕棠点了一点头,半晌,挥挥手,“好了,你下去吧。”
“是。”媚绵起身看了慕棠眼睛,有点儿不放心,因为慕棠从来都没有过如此明显的情绪,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事情让他变得如此焦急。尽管心里还有点儿不放心,然媚绵还是下去了。
慕棠克制住心里的焦躁不安在屋子里休息了一天,虽然他感觉他的身体并没有打碍,然他一直都在吃药,每次两次,没有间断过。媚绵说这是媚晚吩咐的,慕棠自然不可能说不。媚绵便告诉过慕棠,说媚晚刚下了命令。要他在她闭关的这段日子里,全权打理媚宫的所有事物,因此,慕棠便没有时间想太多,不过过了好几天,慕棠天忽然发现自觉好几天没有见过缡樱络了,以缡樱络的性格不可能好几天都这么安静的。结果媚绵说,缡樱络跟着媚晚一起闭关了。因此,慕棠便没有再追问什么。
小甜儿一直呆在媚宫,慕棠问侍女,侍女说小甜儿现在很好,她已经完全适应了在媚宫的生活。慕棠没有去探望小甜儿,他怕看见小甜儿便会忍不住想起央玉公子。媚宫的事物并不多,然这些事情事无巨细全部都交给了慕棠处理,以往媚晚不处理而交给媚瑶和媚岚的事物,现在也全部都给了慕棠。她们只在慕棠办公时守着,慕棠问她们,她们才会提些意见,慕棠一直很忙,简直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他被这些事情给牵绊的没有法子脱身,慕棠便只能够让媚宫的人出去打探孟染以及夏怜等人的下落。
慕棠还是不能够释怀那天发生仿佛噩梦一样的事情,晚儿便在他面前与那条忘川河一起消失的无影无踪。他没有法子相信也不愿意相信,晚儿真的不在了,她再也不会出现了。只要是没有事情,他清闲下来,慕棠便无法控制他的那些思念与回忆。因此,慕棠只能够拼命的做事情,她试图以忙碌来躲避那些如同潮水般的思念与回忆。
过了一个月,这一天夜里,忽然起了风。慕棠刚刚忙完了媚宫的事物,他回到梅花苑,发现院角的蔷薇被吹落了无数。那些细小的粉色花朵静静的在昨夜冷风里凋零下来,偶尔起了一阵微风,于是这些已然死去的,还依然美丽的花纷纷扬扬的坠落了下来,便宛如是冬日里的积雪。慕棠弯下腰,他掬起了一把蔷薇,细小的蔷薇花瓣儿在他的指缝里簌簌的落了下来,仿佛是在宣告着生命无可奈何的终结。许是最近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他忽然感到了一种莫大的疲惫感。他在花下待了会儿,便回屋子准备休息,他躺在床上又忍不住想起这些日子发生的所有事情,那些飞花,那些美好,都化成了他记忆里的的点点滴滴,那些回忆好似片片浮萍,微微的飘浮于他的生命上,随时能够让他很清楚的意识到梦想是有多么的美丽,现实又是有多么的悲哀。直到三更,慕棠才有了点儿睡意。他刚刚睡着,便有人前来敲门。“不好了,小主子,不好了。小主子,主子练功时不小心走火入魔了。”
“什么?”慕棠惊出了一身冷汗,主子怎么会走火入魔?慕棠顾不得多想,他忙不迭的爬起来,穿好了衣服,他轻轻的抿了抿唇角,“主子人现在在什么地方?”他的嗓音有了丝丝的颤抖,他的脑袋里也变得浑浊,昏沉沉的。每次遇到和媚晚有关的事时,他总是冷静不下来。
“回小主子,主子她现在在媚花苑。”侍女答道。慕棠几下子便套上衣服,他忙不迭冲了出去,他到达媚花苑时,媚花苑已经跪了不少侍女,那些侍女都很惴惴不安的。
慕棠见状,他不禁更加担心了,他忙不迭的在门外跪下,“慕棠见过主子。请问主子您的伤势怎么样了?主子,你的伤势是否严重。”
过了会儿,媚晚屋子里才传出缡樱络的声音,“晚姐姐没有事情了,你们都不必担心了,你们可以回去了。”
慕棠让侍女先回去了,他还留了在屋子外,恭声问道,“主子,请恕慕棠斗胆,请问主子您是否真的不重?”
“晚姐姐伤到了喉咙,没有什么大碍,只是晚姐姐以后说话会有点儿问题。”缡樱络不以为然的道,“好了,我知道我应该怎么做,我也会照顾好晚姐姐的。那个慕棠,你快回去吧,你别在这打扰我了。我很忙的,没时间照顾你。慕棠,你已快回去休息吧。我来照顾晚姐姐便行了。真的,我可以的。慕棠,你放心便好了,除非你很不相信我哦。”
慕棠有抿了抿唇角,“樱络姑娘,可否能够我见见主子。”
“不能够。”缡樱络怒气冲冲的从媚晚屋子里走了出来,她双手叉着腰,摆出一副很想要教训人的模样,“哎呀啊,我晚姐姐现在需要休息。慕棠啊,你怎么回事啊,你怎么一点也不替她想。”
慕棠想了一下,缡樱络说的这些话也不是没有道理,他想了想道:“那便有劳樱络姑娘了。”他又冲着屋子里叩拜了一下,“主子,慕棠明日再来探望主子,还请主子能够好好休息。”
“这才是我晚姐姐的好徒弟嘛。”缡樱络满意的点了一点头,她目送慕棠出了媚花苑,背影消失不见,她便回了屋子里。
这一晚慕棠根本无法入睡,他除了担心媚晚的伤势,还有点儿莫名的思绪。直到快天亮时,慕棠才眯上眼睛睡了会儿,媚绵送来了水与衣物,他洗漱完了,便赶紧去了媚花苑。他恭敬的跪在慕棠屋子外,“慕棠给主子请安。
“慕棠。”一个白色如洗的身影从屋子里缓缓而出,脸色依然带着面纱,在慕棠面前站定,淡淡道,“你起来吧。”
慕棠感觉媚晚的嗓音变得有点儿沙哑晦涩,不如以前那般的好听,心里莫名的高兴不起来。以前每次看到媚晚都会感觉非常开心,然昨晚明明担心了一夜,然现在见了慕棠,他也没有太多的期待了。然他想到缡樱络的话,便没有多想,“谢主子。”慕棠站了起来。
“慕棠,时间真快,慕棠转眼你都已经十七了。”媚晚淡淡笑了下,尽管她的嗓音已经不像以前那样的好听了,然她的语气有点儿温柔,“来,慕棠,这是我给你十七岁的寿礼。”她一面说着,一面递给慕棠一个精致的盒子。
“慕棠多谢主子。”慕棠忘记了他的生日,媚晚还能够记得这么仔细,他心里不由自主的有点儿高兴,忙不迭的深处双手接过了那个盒子。
“你打开看看吧,慕棠,你喜欢不喜欢?”媚晚那沙哑的嗓音中总带着一丝很莫名的悲伤。
慕棠点点头,他打开那个盒子,发型盒子里面放着一块雕着飞凤白玉的令牌。慕棠微微一怔,忙向着媚晚跪了下来,“这是媚宫主子令牌?主子,这个礼物太重了,恕慕棠万万不能够收。”
“不错,这确实是我们媚宫主子令牌,见此牌便如见媚宫主子本人。”媚晚微微点了一点头,笑道:“慕棠,从今天起,你便正式继承媚宫,成为媚宫新主子。有你掌管着媚宫,那我也便可以放心的退隐江湖了。”
“这怎么可以?”慕棠有点儿急了,将那个盒子举到头顶,“主子,慕棠不能够收。主子,慕棠请主子能够收回成命。”
“慕棠,那你便不要推辞了。”媚晚的嗓音带着股子伤感,“将媚宫交到你的手上,我很放心。”
“不,主子你还如此年轻,你完全可以继续领导媚宫。而慕棠年少无知,阅历尚浅,不能够承担如此大任。”慕棠眸光微微一闪,他把头低的更低了。
“慕棠,你是媚宫主子调教出来的,你是媚宫主子的徒弟,自然便是媚宫的继承人。这些年来,媚宫主子在你身上煞费了多少精力多少心血,甚至还不惜为了你……”媚晚说着忽然发怒了,那些繁杂又非常浓烈的感情在她的眼睛里剧烈的挣扎着,“慕棠啊,你说你一个男子,难不成你连女人都能够承担起的责任,你都抗不下吗?还要你有什么用。慕棠啊,你简直便是个没有用途的废物,你简直便是活着吃白饭的。慕棠啊,有你这样的小主子,让媚宫人以什么脸面立足于江湖。我真不知道她为你付出这么多做什么?慕棠啊,你这么大的人了,你却没有半点担当,慕棠啊,连个废物都不如。哼,慕棠啊,我说你废物,你还真是玷污了废物。慕棠啊,要不是答应了她,我非毒死你,气死我了。”
慕棠已不是第一次被媚晚责骂了。然这次他总感觉与以往有点儿不同,有很多词不似是媚晚会说的。不过,他还是在心里面一一记下了,“慕棠知道错误了,只是慕棠自认为很不才,历练也非常不足,难以承担领导媚宫大任。慕棠恳请主子再给慕棠一些时间,让慕棠增强武功,增添历练,如此才能够有资格来继承媚宫。至于这主子令牌,慕棠恳请主子能够先替慕棠保管。”
“好,慕棠啊,既然你如此说,我便给你一年的时间。”媚晚稍作思量,又说道,“慕棠啊,眼下天下正是大乱,你正好可以好好的历练一番。不过,这个主子令牌,慕棠啊,你还是先拿着吧,这是主子给你的寿礼。”她又冷哼了几下,“慕棠啊,人说,朽木不可雕也,孺子不可教也,你倒好啊,你一个人把朽木和孺子都给占齐了。好,真好,真好。”她说完了,便转身进了屋子。
慕棠总感觉什么地方有点儿不太对劲儿,不过,他还是非常恭敬的道,“慕棠多谢主子。”
“好了,慕棠啊,这儿没你的事情了,慕棠啊,你该做什么做什么去吧。”媚晚语气里依旧带着些不知从何来的怨气,她甚至还有点儿厌恶。
“是,慕棠告退。”慕棠本来还想说些什么,昨夜一夜都辗转不安,他非常担心媚晚的伤势,然此刻见了媚晚,却又忽然说不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