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慕棠依旧是昏昏沉沉的,没有什么精神,即使他已经很努力去清醒了,然如有千斤重石压在他的头上,他的灵魂似乎已经漂走了,没有任何思考,没有什么回忆,混沌而麻木的。一天之内,慕棠只能够有一两个时辰是勉强可以清醒的,其他的时候,他整个人都空虚的,浑浑噩噩的。对于孟染,对于媚晚,对于晚儿,慕棠依旧无法选择他应该何去何从。他的心好像被硬生生劈成了两半,一半还受理智的控制着,那样的沉静无澜,还一半不受任何理智的控制,汹涌的好像快要脱出他躯体一样,那些繁多复杂的情绪横冲直撞着,险险便要冲破他的心脏。
而除此外的时间,慕棠还是浑浑噩噩的,有时候与孟染说着说着话他,便昏睡过去了,他还会做些奇怪的梦,每一个恍惚的梦境里,都充满了许许多多的美好,即使在梦里,他都有点儿不敢相信。这些梦,连成了一场极其盛大的梦魇,汇成最深最黑的地狱,望不见底,没有尽头。从他记事起,离开媚宫前与媚晚相处的那段珍贵的日子,媚晚的教导,媚晚的要求,媚晚的严厉……和晚儿相识、相处的点点滴滴,晚儿的香气,晚儿的笑容,晚儿的聪明,晚儿的温暖,晚儿的舞蹈,晚儿喜怒无常,晚儿神秘莫测……
梦中的人慢慢的交织在一起,一会儿是晚儿,一会儿又成了媚晚,分不清,他梦见的那个人,究竟是什么人。便如他在媚宫那会儿画的画,她是媚晚又似乎是晚儿,便恍若她们根本便是同一个人,那样熟悉的容颜,那样熟悉的笑容,那样熟悉的幽香,那样熟悉的气息,还有那样熟悉的温度,唯有那还素那个深不见底的黑色眼眸中,再找不到任何的情意,只有无处可以排遣的忧郁……然而,如此这般荒缡的梦,慕棠却只愿能够这样继续下去……呵呵,慕棠,你当真是个无耻下流的混账!他们,可都是你敬重的人,是你没有资格爱上的人,你居然还想要三心二意!慕棠……你简直是连畜生也不如!
“小姐,我们到了。”
“慕棠哥哥。”孟染柔声唤道,勾起唇角,娇然一笑,那浅浅的笑,好似是暖暖的春光,“慕棠哥哥,我们到了。”孟染先下了马车,慕棠看了她眼,她此刻便在他眼前,他们明明这么近,可他们隔着一道无看不见的墙,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打破。他在心里微微的叹了口气,随即便低垂着头出来,那些不断飘落的花瓣叶子,纷纷飘落下来,那些被大火烧的发黑的树杆,在寒风中瑟瑟的颤抖,唯有本被毁掉的孟家一如初见。
慕棠眼前恍恍惚惚,有种回到了当初刚出风宫那会儿的感觉。便是在这儿,茂密的树木,翠绿的叶子,娇艳的花儿,他和晚儿交手,娶了孟染。从一开始便错了,从赫连媚婉开始便错了。赫连媚婉死了,晚儿没了,主子的愤怒,还有孟染的孩子……如果没有他的话,这些事情便很可能不会发生。一幕幕往事彷若便发生在昨天,然这会儿已是天涯。那些猛然袭上心头的绞痛让慕棠下意识的握紧了拳头。
“慕棠哥哥。”孟染牵起慕棠的手,无视他手瞬间的僵硬,她抿了抿唇,粉嫩嫩的双唇便勾成一优美线条,“慕棠哥哥我们回家了。”
“家?”慕棠若有若无一声叹息,他的心底被刺了一下,心口仿佛被许多重物所压,一股难以窒息的感觉慢慢的涌上了他的心头,冲得他苑本便非常混沌的思绪变得更加繁琐。这儿是孟染的家,然这儿绝不是他的家,尽管他与孟染有夫妻名义,然在他心里面,媚宫才是他的家。有媚晚在的地方,才是他的家。于他而言,有媚晚在,无论是什么地方,都是最安心的,然如今,他着实补知道自己该以何面目面对媚晚以及死去的孩儿……
“对,孟染的家便是慕棠哥哥的家。慕棠哥哥,我们是一家人。”孟染双手抱住慕棠的手,她轻咬双唇,犹豫了片刻,突地又粲然一笑,将语气放更加柔软,“慕棠哥哥,你都忘记了吗?我们可是夫妻。”
夫妻?慕棠猛地抽回了被孟染牵着手,他心里说不出是羞愧还是郁闷,生生卡在他的喉头,怎么也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他的胸口只能上下起伏着,他对孟染从来没有过夫妻情意,而且,孟染还年轻,她把大好的青春时光耗费在他这个对她根本便无情无义的人身上,这值得吗?而他已经负了晚儿,伤了媚晚,他不能够再让孟染一生被他的所累。
孟染脸上盈盈的笑意渐渐的隐去了,她不可思议瞪着慕棠,她举在空中的手有点儿僵硬地放下,慕棠垂下了眼睑,黯淡的光芒从他眼眸中慢吞吞的滑过,他再次抬眸,已是非常清明,“对不起,孟染。我们谈谈好吗?”每个字都有着千斤的沉重,然他还是很努力说出来了。
孟染瞅着慕棠的神色,他脸上忽明忽暗的,她很轻易便能够猜出他此刻心中的真实想法。她凝视着他许久,很想和她争论,然最终她深深的吸一口气,只是有点儿楚楚可怜低下了头,“好,与哥哥,我都挺你的。”慕棠的眉宇间变得有点儿沉重,他欠了的人实在是太多太多了,尤其是孟染……不管怎样,他都倾尽所有来弥补她。
孟染把慕棠带到了客厅,厅内明亮宽敞,雕梁画栋,檀木插屏。仆人送来了茶水,孟染微微的抿了下苍白的唇,“慕棠哥哥,你先休息一会儿。我先回屋子里收拾一下,我过会儿再来陪你,好不好?”
慕棠点了一点头,孟染甜笑了下,她眼底深处难以掩住那抹浓浓失落,她低声嘱托了仆人几句,便低垂着头匆匆离开了。慕棠独自坐在客厅,望着窗前变得光秃秃的树木,心底涌起了太多痛楚,几乎将他淹没,对于孟染,慕棠心里面有太多的愧疚和亏欠。
慕棠等了许久,正昏昏沉沉中,孟染才来,人还没入门,便传来了一阵阵香风,慕棠转头,看见孟染,浓密的发丝高高挽起,流水般顺滑,映衬着她白皙俊美的脸庞,一身粉色罗裙,那样的娇娆艳丽,衬着她那双明亮的眸子。她的五官精致,可以说是无可挑剔。她的妆容很精致,睫毛长长的,微微的半敛着,遮盖住那精光四射眼神。她的神情既不幽怨也不娇媚,百年那样清清浅浅的,透露出了千万种风情。
慕棠不是很喜欢孟染身上的香味,太过于浓烈张扬,全然不似他们初见那会儿的清爽。慕棠有点儿不太舒服。印象里,慕棠并不讨厌花草的香味,他甚至还有喜欢,然都是那种清清冷冷的香气。孟染真的很美很美,即便是不做任何的打扮便已经非常的娇媚动人,江湖第一美女的头衔并非是浪得虚名啊,而,她再经过精心的打扮后,更是显得容貌绝色,让人只感觉惊为天人。慕棠看着她,对着她那双能够勾人魂魄的眼眸,他心下又是微微轻颤,始终总感觉这样子的孟染少了什么东西。
孟染只有美貌和娇气,除此以外,再也找不到其他了,闻着她身上的香味,慕棠甚至有种想要离开的念头。而媚晚,在沙镇地时候,虽然她面纱下的容颜看的不清晰,却让慕棠忍不住想靠近。媚晚的那种美,即使跟着面纱,都会让人在不觉中敬仰,自卑,便如同天上的明月,可以遥遥的凝望着,始终是没有法子能够触及的,更不可能拥有,什么人到了她面前,都不过是那萦绕在明月周围四下的萤火虫,只能够沐浴它洒下来的那些微弱光芒,即使终年环绕着她,依旧无法触碰到她丝毫,咫尺便是天涯,终究是那么的遥不可及。如果非要说有什么不同,那可能是孟染便是作为女人的美,男子会感到非常惊艳,会不由自主的想要爱护她守护她疼爱她。然晚媚的美,根本便不在于她是个女人,她的那种美简直便是神仙早就的勾人心魂,不论是男女,任何人只要见了她的第一眼,都会心甘情愿的被她的美所倾倒,也可能是因为敬畏她那种由内而外发出气场感到恐惧,她的美无人可比,便如常言里说的那样:不若凡人。晚媚,她似神似妖似魔,便是不似凡人。
慕棠转过头,看着孟染,然他脑海中浮出来的依旧晚媚的模样,他心头微微沉了一下,并不理解孟染为什么会如此精心打扮,这样的意义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