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鱼有泪发现谢羽飞他还是少年时的模样。海风柔柔的吹着,白色别墅那边有些隐隐约约的声音传来,为海浪逐沙滩的声音伴着奏。
十年,似乎就像只是一晃而过的梦。
她们是背着族人,背着人类,偷偷相约在无人的礁石群中见面的谢羽飞和鱼无泪。鱼有泪,只是一场梦。
“羽飞,你知道吗?我做了个梦。”鱼有泪伸手去我谢羽飞的手。
温热的,就像是她身边这海水一样,那是人类的体温,是谢羽飞的体温。
鱼有泪原以为会感觉到的,可是一握紧,却突然发觉,手心中什么也没有。眼前谢羽飞的身影也逐渐的模糊,就像被风吹散了,就要被风带走了。
鱼有泪努力的想要去抓住,可是每每抓到都只是虚空,甚至使得这身影更快的散离了。
天地蓦然暗了下来,冰冷从每个毛孔渗入。是最深海底的冰冷,那里永远都不会有阳光,甚至是光线,有的是永恒的黑暗。
羽飞,鱼有泪绝望的呼喊。
是不是又在不知不觉中睡着了,所以又陷入了噩梦中。
想要从谢羽飞消失的噩梦中醒来,鱼无泪努力的四顾寻找着出口,手无方向的挣扎挥舞着。努力的睁开着双眼,鱼无泪想要在一片黑暗中找寻着光亮,一点,她只要一点光亮,就像是洒满月色的水波光影倒映在谢羽飞的眼中,那隐隐约约的光亮。
蓦然间光线充满了整个世界,鱼有泪却怔怔然的流下泪,凝结的珍珠纷纷滚落在白色的衣襟处。
金色的头发,冰蓝色的双眼,深邃的轮廓,还有陌生的气息。
眼前的人虽然有着和谢羽飞同样温热的体温,但不是就是不是。
昔者庄周梦为蝴蝶,栩栩然蝴蝶也。自喻适志与!不知周也。俄然觉,则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梦为蝴蝶与?蝴蝶之梦为周与?
庄周梦为蝴蝶,庄周之幸也;蝴蝶梦为庄周,蝴蝶之不幸也。”
原来美好的过去才是一场梦,她伤了鱼尾,她被困在岸上动弹不得,她失去了谢羽飞,才是真实的。
蝴蝶梦为庄周,不是蝴蝶的不幸,蝴蝶终究还是会醒来。
庄周梦为蝴蝶,是庄周的不幸啊,梦醒之后,庄周要如何的面对残酷的现实,明明就在方才一刻晃神之前,栩栩然的飘舞在花丛中。
约瑟夫·吉诺维斯和谢羽飞一样,也将鱼有泪安置在室内的游泳池内,虽然这个游泳池比谢家的大,完全足够鱼有泪远远的避开坐在岸边的约瑟夫·吉诺维斯。
然而睁开约瑟夫·吉诺维斯怀抱的鱼有泪,却只是缓缓的挪移着后移,伏在雕花沿边的手紧紧的挽着,就如一个不会游泳的人。
是,她是美人鱼,她也在水中,可是她的侧鳍被大白鲨咬去了一大半。
和其他的鱼类一样,鱼鳍也是美人鱼游泳和平衡的器官。失去了侧鳍,鱼有泪便无法再水中保持平衡。不扶着游泳池沿边,她便会不断的侧翻,然后沉入水底。
她不能让约瑟芬·吉诺维斯发现她的弱点。
虽然谢羽飞曾经对着他笑过,可是鱼有泪同样也记得谢羽飞站在他们之间。谢羽飞不喜欢他们接触,鱼有泪便选择对约瑟夫·吉诺维斯防备和疏离。
当鱼有泪睁开他的怀抱时,约瑟夫·吉诺维斯下意识的便是拥紧,但还是随后放开了。
约瑟夫·吉诺维斯作为老教父唯一的孙子,更是有可能成为新一代的教父。他送来的蓝色妖姬花苗自然是被精心呵护着。
约瑟夫·吉诺维斯看到维克多岛上蔚蓝成海的繁多蓝色妖姬,才想起这连年来原来他不知不觉竟送了这么多的蓝色妖姬。
可是约瑟芬·吉诺维斯却失去了看花海的冲动, 他只想要等鱼有泪醒来陪他看这一幕接天花海,他记得下船时的重重一瞥,那蓝色妖姬的海洋似乎和天边的海洋连接在了一起。就像是海洋漫步上了陆地,化作了玫瑰。
可是从踏上维克多岛整整的一个星期,鱼有泪一直都没有醒过来。若不是医生们再三的保证鱼有泪一切正常,除了体温可能由于美人鱼的缘故而低于常人,约瑟夫·吉诺维斯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会在鱼有泪醒来之前,就先要了这些医生的命。
鱼有泪会醒来,当医生们都不敢保证的时候,约瑟夫·吉诺维斯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就是确定鱼有泪一定会醒来。
是执念也好,是直觉也罢,还好鱼有泪终于醒过来了。
“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的。”见到鱼有泪在离开他的环抱后,还是不断的远离,约瑟夫·吉诺维斯本欲伸手去阻止鱼有泪。
但看到鱼有泪在昏迷中本已回缩的指甲微微的伸长时,约瑟夫·吉诺维斯无奈的只好收回手。甚至不忍鱼有泪如此的费力,自己率先向后退了退。
本已停止了哭泣,沾染在卷翘长睫上的最后一颗泪珠在听到此言后,随着鱼有泪仰头望向约瑟夫·吉诺维斯而掉落,凝结成了珍珠,在碧波中点出涟漪层层。
约瑟芬·吉诺维斯如被蛊惑般的想要去触摸鱼有泪的双眼,但在看到鱼有泪再次因为他的伸手而后仰时,无奈的笑着将手收回。
却不想反而让鱼有泪再次哭了起来。
约瑟夫·吉诺维斯这带着小心翼翼的接近,却又担心她的后退而退后的举动,让鱼有泪回想起了与谢羽飞的相遇。
不要、不能,禁止靠近人类,从她出生开始,她就和其他的美人鱼一样被告诫着。
没有原因,只有的告诫无法阻止她对人类的好奇。她便在日暮天色暗沉的时候常常探出头来,遥望着沧月岛中央的白色别墅,聆听着人世的喧嚣。
那时候的谢羽飞也还年少,被父母阻止着进入海洋。于是他便悄悄的趁着月色,凭借着礁石群遮去了别人的视线,而偷偷的下了海。
一夜一夜,她远远的看着他自得其乐的嬉着水,碍于告诫而始终不敢靠近。
直到有一天,谢羽飞在海面挣扎了几下后,久久的没有出来。
人类和美人鱼是不一样的,人类无法从水中得到氧气,人类久久的不露出海面呼吸,就会失去生命。
鱼有泪那时候曾攀上礁石想要发出声音,让其他的人类注意到这边,可是礁石群四周不见任何人。
不是忘了美人鱼长老的告诫,但鱼有泪还是顾不得任何,潜入了海中向谢羽飞消失的地方靠近。
那时还不懂什么是爱,只是一想到以后再也看不到谢羽飞,鱼有泪便再也顾不上任何了。
是不是在那还不懂什么是爱的时候,就已经爱上了呢?
那一夜的月色分外的清明,折射着水底也皆是盈盈点点的澈然月色,好似一场幻梦。
在水中鱼有泪拉住了不断下坠着的谢羽飞。
身体的缺氧迫使谢羽飞呼吸,海水刚进入鼻腔便激起了谢羽飞反射性的呛咳,但这只是让谢羽飞更快的失去口中仅剩下的空气。
望着紊乱逃窜的气泡,鱼无泪抱紧了谢羽飞的腰肢,捂住谢羽飞的鼻尖,阻止谢羽飞吸入更多的海水。
吸入海水,对于人类是致命的。这一点,和能用鳃呼吸的人鱼是截然的不同,就像是造物主在创造生命之处划下的界限。
人类有双腿,人鱼却只有鱼尾,迥异的外貌也实实在在的宣告着两者间的不可跨越。
直到此刻回忆起来,鱼有泪才发现原来当时两人间的界限就是如此的明晰,那为何当初还是不管不顾的爱上了呢?
只是不爱谢羽飞,她爱不上其他人啊!
美人鱼在口鼻被海水淹没的时候,呼吸系统就会自动转化为用鱼鳃呼吸,所以那时候鱼无泪的鼻咽部和肺部还保留着些许的氧气。看着谢羽飞泛起青紫的唇瓣,鱼有泪吻上谢羽飞的唇。
感受到氧气的谢羽飞虽然已经处于昏迷中,但还是本能的索取着鱼无泪鼻咽部的空气。
害怕一放开,谢双梧便可能吞入海水,鱼无泪便只能任由着谢双梧吸取着。虽然脑后的鱼鳃缓缓的开阖着宣告着身体不会缺氧,可是随着肺部空气的减少,鱼无泪还是感觉到一种紧致的胸闷感。
这就是人类在水中窒息的感觉吗?
鱼有泪无法确定,因为她只是美人鱼,无法体会作为人类是怎么样感觉。
第一最好不相见,如此便可不相恋。一相见便相恋,将生死作了相思。
鱼有泪将头埋在双臂中,似初醒的她只是倦极了,想要再次入睡。可是碧水中颗颗沉向水底的珍珠,还是暴露了实情。
约瑟夫·吉诺维斯没有上前,只是安安静静的看着,守着。
不是寒怕鱼有泪指甲的犀利,只是寒怕鱼有泪眼中防备之下的仓惶恐惧,还有……他担心鱼有泪若是挣扎,会将伤口再次崩裂。
天色渐渐暗沉,如霜的月色透过玻璃,在鱼有泪和约瑟夫·吉诺维斯身上洒下了一片迷茫清寒。
电脑屏幕随着鼠标轻点,变换着色彩,叠影在谢双梧的脸上,更显得谢双梧脸色苍白。
谢双梧很想相信慕容瞭踪所说的话,美人鱼之血是可以治疗疾病的良药,可是慕容瞭踪说这话时的犹豫和微微的侧首避开,让谢双梧不得不在心中存下了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