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真迈进家门后,慌忙把脚上的高跟皮鞋脱下换上拖鞋。
“但愿明业还没有回家……”建真心里想着抬头往里边走,想要赶快做出自己一直在家里的样子。刚刚走了没有几步,灯突然啪地亮了。
建真浑身一震,几乎魂飞魄散。当她看清是明业的时候,慌乱的感觉就更重了,原来他已经回来了!心里掠过这个想法,她慌忙极力想把情绪稳定下来,只是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才能够做到镇静。
“你去哪儿了?”明业开口。
建真感觉到明业的口气从来没有过的冰冷,他的话也好像长着眼睛一样洞穿了她的行为,建真感觉到心跳加快,就好像要从嗓子眼蹦出来,不由就脱口而出:“没去那儿。”
“咦?”明业本来是不以为然的,建真的这句回答和神情倒让他疑窦丛生,“你不是刚刚从外边回来的吗?没去哪儿怎么不在家?”
明业的眼神中是不信,他的眼神让建真想到他只是知道她出去并不知道她去做什么,这让建真的心里稍微觉得安慰:“哦,出去走了走。”说着话,建真若无其事走往客厅。她想逃离,但脚下不敢慌乱,所以步子还是从容的。
明业稍微迟疑一下跟在了建真的身后,他不相信她的话,或者说他想知道的更具体。
建真走进客厅后把落地灯的开关打开,落地灯不亮,所以客厅的光线很暗。客厅里的摆设没有变样,但被这灯光蒙上了暗黄的颜色,就好像遮盖了一层薄薄的纱,朦朦胧胧的。
建真从门背后的饮水机上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放在茶几上,站直身体的时候佯装刚刚想起来似的问道:“你喝水吗?”建真只是表面的问话而已,实际上是掩饰尴尬,并不完全是真心想给明业倒水,不过,说完后不等明业回答就又拿了杯子去倒水。
再次弯腰把杯子放到茶几上后,建真才坐到茶几上。站在客厅门口的明业也默默地坐到了茶几上。
建真没有说话,拿起了杯子慢慢喝水,眼睛却睁的很大,从杯口上面望过来想要看清明业的表情。光线是暗了,建真不想让明业看清她的脸。可她想要看清他的脸,想要看清他脸上的表情。
建真的心里很虚,她想看清明业……不知道明业是不是也想看清她呢?现在她就在看她,但她真希望他的注意力不在她身上,也不知道她在看他。
“去哪儿走了走?”明业突然开口,但口气平和。
建真却猛然间被他的话吓了一下,身体一抖杯子里的水险些泼溅出来:“小区外边,路上……随便走了走。”
“哦,你没有这个很晚外出的习惯的,怎么想起这么晚了还在外边?是不是有什么事?”明业心里是疑惑的。
“习惯?习惯也有破例的时候,我烦了,想出去走在,也没有什么事。”建真又喝了一口水,借此掩饰她的慌乱。
明业无法反驳建真的话,他每晚都回来的很晚很晚,她何曾审犯人一样的审问过他?在这点上明业永远处于劣势。但建真的行为很反常,她的慌乱他也看得出来,但他没有理由说什么,更没有证据证明建真出去是做什么不正当的事,但这些都挡不住他的怀疑。明业突然想起之前有一晚他前脚进门建真后脚进门,她……也是有点慌乱。
明业突然想起今年夏天高考刚刚结束的时候,他打麻将牌桌上崔贤的话了:
“我是说你和别人不一样啊,你用钱还不方便?你老婆可是在银行上班的。这……别的不方便,用钱……我不是说银行的钱可以随便拿着花,是说可以贷款啊,别人带不出来,你老兄还贷不出来?”
“你看看你看看,还急起来了。我是说这手总是在胳膊头里的嘛,你老婆在银行上班,自然和银行的头头脑脑熟悉,嗯……有点关系,贷款的话可以比别人好说话。”
……
崔贤的话阴阳怪气,明业心里很不舒服。当然,崔贤的话不对,不然老韩怎么会顶撞他呢?可是,崔贤阴阳怪气的话还很多,明业和他一起打麻将的时候并不多,可是明业觉得只要逮着机会崔贤就想来那么几句,酸溜溜的,打翻了醋坛子一样。崔贤凭什么说这样的话?明业知道崔贤和建真都在银行上班,是同事,也许他们之间有矛盾,明业有过这样的想法,可他有什么资格总是说那样让人别扭让人不舒服的话?明业自认对建真是了解的,别看建真是人见人爱的美人,可他相信建真无论犯什么错都不会犯男女关系的错,他凭什么阴阳怪气含沙射影地指责?
建真难道真的有什么吗?是崔贤捕风捉影还是……无风不起尘?
明业说不出什么,可是建真分明是出去过的,虽然他碰上她晚归只是这唯一的一次,她有没有在他不在家的时候出去过,明业真的无法知道。他的注意力在牌桌上,没有注意过建真。他是太相信她了,甚至相信她都胜过相信自己。可是现在,就在建真进门后的慌乱里,就在建真话语的罅隙里,明业感觉到不正常。
明业觉得自己心里轰隆隆砸响,他不想承认自己的感觉,可是他无法排斥这个感觉。心里七上八下地难受,明业端起水来喝了一口:“既然你没什么事,这么晚了还在外边干什么?你是女人,你不怕碰到坏人什么的?”
建真极力镇静着:“我又不是常常在外边,有什么危险?我……要说起来,我确实是有点事情,心里不痛快。”
“哦?”明业反倒而怔了一下,“什么事?”
“你忘了建丽刚刚上次带回来的那个男孩子吗?我想如果建丽将来真的跟了那个男孩,你说……我们离的多远?他们肯定是不会回来我们这儿定居的了。我爸爸妈妈年纪大了,需要我们照顾了,他们又走的那么远……怎么靠的上?这些事我不得不考虑。”建真突然把这些说出来,不仅仅是掩饰她的失态了,而是……真的想找个机会和明业谈谈的。她觉得此时正是时机,可以掩饰了她刚刚外出的事情,也把心事说了出来,还表示了她对明业的尊重。
明业无法得知建真是不是因为这个烦的,但这确实是大事,他思索了一下:“就为这个烦?这个……确实是一个事的,爸爸妈妈那边怎么想?”
“他们还能够怎么想?你也看到了,建丽都没有把男朋友带回家,就在咱们这儿住了一天就走了的,就是怕爸爸妈妈嫌弃太远不同意,还是我打电话把这事告诉爸爸妈妈的。爸爸妈妈还能够说什么?倒是想要阻拦的,但他们能够阻拦的了?建丽的脾气你也知道,拧的很,谁能够说服她?这样……就只有我们了……”建真看着明业,看不得那样清楚,明业的面目也是模糊的,可建真总觉得明业的表情变来变去,让她无法把握。
“你是说他们将来就只靠我们了吧?这个我们没得说,该怎么办就怎么办,老人老了总得靠儿女,我们不能推辞。建丽将来有心的话她照顾,要是确实离的太远照顾不了,也没有这份心,我们就照顾吧,还能够怎么样?我不能说别的。”明业说的实事求是。
明业的话确实是实情,也算得上合情合理,建真心里一宽:“上次爸爸生病的情况你也看到了,他们年纪大了,我们离得这么远,他们身边没人……万一谁再有个急病什么的,我不放心。”
明业叹了一口气说:“这个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吧,我们上班的也不能去他们那儿住啊,要是他们愿意就搬下来和我们一起住。到时候……”明业斟酌着,“愿意和我们一起住就一起住,嫌弃不方便或者麻烦就另外租个房子住,城里租房子住的人也很多的。”
爸爸妈妈的事情总归是建真的心病,她还担心明业不同意让爸爸妈妈搬到这里来的,因为明业的爸爸妈妈也在,到时候他们两个负担的将是四个老人,这负担够重压力也够大,建真想起来心里就发愁。不管怎么说,明业在这点上倒是很讲道理,建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心里涌起一阵难过,眼泪慢慢流了出来。
明业听不到建真说话,看到建真一动不动的,不知道她怎么想。建真又是背光坐的,明业看不清她的表情,所以探身往前看,就要凑近建真的脸了才看到建真原来一脸的泪。
“那种突然哭起来了?”建真很少对着明业哭,明业有点慌,忙伸手在建真的脸上摸,“不就这么一点事情吗?还值得?你的爸爸妈妈和我的爸爸妈妈一样啊,我还能够不管他们?到时候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他起身站到建真面前,“走吧,都这么晚了,还在这儿做什么——事情又不是急在一时,慢慢说。”
建真顺从地站起来,和明业一起走往卧室。她第一次这样柔顺,第一次这样依附明业。
两个人上了床,建真用力卷曲起来,就好像一只猫。明业仰面躺着,却没有睡意,侧过脑袋努力地看建真,黑暗中却什么都看不到,只发觉建真一动不动,他知道她不是睡着了,翻了一下身,紧紧地把建真抱在了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