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真是在一家麻将馆找到费耀武的。
麻将馆里乌烟瘴气，人声吵杂，还夹杂这更重其它的声音。
“碰了，哈哈……”紧跟着是拍手的声音。
“六条。”
“三万。”
“呵，我和了！”
又是拍手大笑的声音，叹息的声音，麻将稀里哗啦的声音……
建真被烟雾熏得几乎喘不过气来，一阵剧烈的咳嗽以后，她强忍着喉咙里的辛辣走到费耀武的身旁说道：“费经理您好，我有事找您。”
“五万！”
费耀武在把一块麻将用力掷在麻将桌上后，才嘻笑着抬起头来：“哦，是叫我的吗？”他早看到建真走进来了，只是佯装聚精会神地打麻将没有看到她，在听到建真的声音以后又故意来了这样一句。
“可恶！”
建真恶心的想吐，她知道他是装的，因为她已经给他打了电话，是他告诉她要她来这里的。建真心里说不出的难受，可以说费耀武是她看着最恶心的人，但此时她不得不低声下气：“是啊。”脸上是温柔的媚笑——实在是不得已了。
“喔喔。”耀武顿时眉飞色舞，身边有美女这样殷勤，他有一种上了天堂的感觉，把目光往旁边一扫，发现了整个麻将馆里的人都把目光投到了他们这里。是啊是啊，美女走到那儿也是人们注目的焦点吧，而他就在美女的注目中，受着美女的恭维，这是何等的荣耀和福气？他听到了旁边有人在窃窃私议，大概都是夸奖贾建真美丽和嫉妒他拥有美人的话了，所以耀武就更做出大幅度想要引起别人羡慕加嫉妒的动作了，他大声地咳嗽一下才说：“是找我有事？”
“是的。”建真笑着很乖巧地回答，“有事请教费经理。”
“那……好吧，你说。”耀武大大咧咧地说，就好像他有移山填海的力量，所有事情在他眼里都不值得一提，只要对方说出来，他一句话就可以解决，不费吹灰之力。
“这……”建真四下看了一眼。
“说吧，没事，这儿大家都是我朋友，没关系啦。”耀武就想在众人面前炫耀他的威风，才不管建真的尴尬。
建真脸上的笑一点点凝固：“既然费经理忙，那……我不打扰了。”她的心里满是焦躁和痛苦，但她真不愿意让费耀武在大庭广众之下这样肆无忌惮地不在乎她，那种屈辱再次从心底漫上来，她后悔自己又找错了人。说完，就要迈步。
“唉，是不方便吗？是要我出去说吗？”耀武心里一急口气就软了，他才不愿意让建真真的走开。他知道她绝对是有重要的不得已的事情才找他的，不然打死她她也不会在他的面前出现，所以他才盘算拿捏一下建真的，但他看出建真似乎还是不愿意买他的账，所以他才有点急了。如果让建真从他的面前走开，今后他就别想从建真这儿得到一丝笑脸，他心里比谁都清楚，所以把手里的牌放到麻将桌上，扬扬手对另外的三个人说，“不好意思了各位，我不方便奉陪了，咱们下次，下次好不好？”
“不行，那能行呢，这一局还没有完呢，怎么可以走？”
“就是，既然玩就应该玩到底的。”
几个人明显是不愿意，耀武心里也清楚牌桌上的规矩，但此时他觉得和建真在一起比他打牌重要的多，忙歉意地笑：“对不起，扫了大家的兴了。让别人来陪大家玩……”他的目光往一旁看去，恰好看到不远处有一个吸着烟目不转睛看着建真的男人，忙走过去把那个人拉过来，“兄弟，不好意思啊，我突然有点事没时间陪大家玩了，可是我这一走扫了大家的兴头不是，这样，麻烦你帮我玩了这一局。唔，这些钱——”他敲了敲桌子上几张十元的钞票，“这些就算你的了，你赢了算你的，输了这些给人家。拜托。”
说完，还没有等别人什么反应就扯了建真往外边走。建真心里急的火烧火燎，也不再管耀武的行为是不是雅观，动作是不是文雅，磕磕绊绊地跟着他走出了麻将馆。她心里明白，不求耀武她还是同样很难地去求别人。
建真在上了耀武的车以后，才真正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内心的悲痛和屈辱让她恨不得冲下去，她实在不想看耀武那副色迷迷的淫邪面孔，但她知道轻重，她的做法将决定妹妹的命运，无论什么不能够忍受的她都要忍受，不然妹妹的一生就要毁了，说不定还性命难保，那样的话……她怎么给她的爸爸妈妈交待？“妹妹，可怜的妹妹……”她的心在滴血，她不知道妹妹建丽在什么地方，不知道妹妹有没有遭受折磨，她只想赶快拿到20万块钱把妹妹救出来。
建真在打费耀武电话的时候就做了最坏的打算，舍弃一切哪怕是她这个人也要拿到20万块钱去救出妹妹，她只要妹妹完整、平安。
耀武的目光带着淫邪就那样赤裸裸地在建真的脸上蹂躏着，建真恶心的想吐，但她知道她必须忍受。
建真想起了小时候的事情。
家乡的村外不远处有一个池塘，每到春天的时候她会和小伙伴们一起去玩。池塘里有青蛙，正值青蛙产卵的时候，就有调皮的男孩子用木棍从池塘里挑起青蛙的卵来玩，当然是卵还很小的时候，还没有形成一个个小蝌蚪从里面游出来的时候，那些卵是在一条粘稠的透明的带状物上面，所以用木棍一挑就是一条，透明的滑腻腻的带状物上粘着黑色的小颗粒，看上去真正的让人恶心，建真最怕的就是这个。每次看到这些东西，她浑身就起鸡皮疙瘩，然后就干呕。
现在，耀武的目光让她想起了那些青蛙的卵，她实在想吐，但她只能极力克制着，她没办法，就算是死也不能有丝毫讨厌的流露，她现在需要他，准确地说是需要他的钱，她要用他的钱去救被匪徒绑架了的妹妹，所以她极力克制自己不正常的幻觉。
心里想着建真更加悲哀，她对钱并不是十分看重，她觉得这个世界上有比钱更重要的东西，可是现在她终于知道钱还是最重要的，最起码在当下，钱是最重要的。为了钱，她可以放弃她的一切。悲哀中，她又觉得耀武的目光是一条条蛆虫，肥大白嫩的蛆虫在蠕动……太恶心了，但她还是无法阻止，只能让这肥大白嫩的蛆虫在脸上蠕动。
她屏住了呼吸想，如果……自己无知无觉该多好？
“哎嗨，你怎么这样奇怪呀，把我请出来就这样不声不响的，什么意思？你要干什么？”尽管耀武完全愿意就这样不声不响地享受建真的美色——秀色可餐嘛。可是建真这怪异的沉默让他有一种不安的感觉，所以不得不询问，“你可是看见了，我是正在忙着的，为了你我都撂了呢。你又说话了，你是什么意思？”
“啊？”建真如梦初醒，慌忙说道，“对不起对不起，我知道我打扰到费经理了……我是有事才打扰费经理的，是真的有事，大事。请费经理务必帮忙。”为了表明自己的诚意，建真把诚恳的目光落在了耀武的脸上。
耀武看到了建真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霎那间有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因为之前建真从来没有用正眼瞧过他，当然他知道是因为他冒犯过她。此时建真不计前嫌对他青眼有加，他自然是飘飘然了，忙对建真深潭一样水波荡漾的眸子投去感激的笑意：“没什么对不起的，你不是有事嘛，能够给你办点事情我也荣幸之至的呀。说吧，什么事？”
“我想……请你借给我一笔钱。”建真战战兢兢，为了能够借到钱，竭尽所能地柔声细语。
“借钱？”建真的话让耀武万万没有想到，他顿时眉开眼笑，“好说好说，不就是借一点钱嘛，咱别的没有，一点点钱还是有的，你尽管开口。”他的心在建真说到借钱以后一下子开了花：只要她借了他的钱，以后的日子……说不定……
耀武的心不自觉地蠢蠢欲动，眼前可是自己朝思暮想的美人，能够能够一亲芳泽……多美……
“20万。”建真轻轻地胆怯地说。
她看到了耀武的目光后，把目光投到了路上。路旁的树影在摇晃，建真知道是有风在摇动树枝。20万那个数字在出口的时候非常艰难，但她还是说了出来，她知道20万是什么概念，所以紧张的手心里都是汗水，用力攥了攥拳头，感觉到滑腻腻的难受。
“哦。”耀武在漫不经心地回答了以后，突然意识到20万是什么概念，不相信地反问道，“20万？”
建真没有言语，只是点了一下头，然后看着耀武的脸，目光中是哀求。
“20万？”耀武就好像牙疼一样咝咝有声，但立刻就笑了，“你在开玩笑是不是？”他知道建真绝对不会有什么地方要用20万块钱的，但建真不是开玩笑的人，何况就算开玩笑也不会和他开啊，耀武知道建真对他的看法，有自知之明。
“我是认真的。”建真正色道，“费经理……如果你愿意借给我，我会感激不尽，但……”因为悲伤建真声音有点抖，“你不能够借给我，我也不会说什么，我知道20万的概念，所以……请你帮帮我。”说着话建真的眼里含上了泪水，这让她乌黑的眸子更深邃。
建真的心里痛苦矛盾纠结徘徊挣扎等等说不清的感觉交织在一起。她知道她找耀武并不是盲目，她知道他有钱，但他肯不肯借又是一回事。她做了最好和最坏的打算，如果耀武真的顺顺利利把钱借给她，她会感激不尽，耀武要是用此为借口提出什么要求的话，只要她能够做到的她也会答应。现在——只要能够拿到钱救出妹妹，什么代价她都愿意付出。
“20万？是不是……太多了？”耀武无法拐过弯来。
“我知道20万是很多。如果你没有……就算了。对不起，那我在去别的地方看看。”建真的心里满是辛酸难过，她强忍着就要掉出来的眼泪扭身拉车门。
“别……，我有！”耀武慌忙伸手拉住了建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