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念熙因为身体原因,早早的就歇息了。
一向浅眠的她睡至半夜,被天空的炸雷惊醒,觉得口干舌燥,起身起来喝水,不想桌上茶壶中已经没有水了。披上一件外衣,准备去西侧的厨房找点水喝。
出门,天空黑压压的一片,乌云密布,没有一丝亮光,只有屋檐的灯笼微弱的发着点点光芒。空气中闷热异常,没有一点儿风,这显然是将要下雨。
叶念熙寻着亮光朝厨房走去,周围除了草丛中的虫鸣,再没有其它声音。这个时候大家都应该睡着了,叶念熙边走边想,尽量放轻脚步。
路过一间普通的竹屋,不期然的听见里面两人的对话,让她呆愣在当场。
顾逸之坐在下首位置,安静的任主位上的人打量自己。刚才他已经简单的汇报了一些越国朝局的形势,希望主位上的人郑重考虑他的建议,将隐匿在越国的士兵撤回,以保存实力。
主位上的白玉堂轻抿一口茶说,淡淡地说:“天麟,你变了。”
“王爷--”
“在外面不必拘礼,还是唤我公子。”
“好。”
“刚才的事,就按你说的去办,不过为了你的安全,要留一部分人下来。”
“谢过公子。”
“你啊,总是这么拘谨。”白玉堂摇头,叹息。又道:“天麟,一直以来我都不强迫你做任何事情,现在也是。趁着越国现在非常时期,比较混乱,你可以抽身离开的,为什么还要继续?”
“是为了她吗?”
“几次三番的推脱刺杀任务也是为了她?现在来看,无论于公于私她都是劲敌,你要怎么做呢?”
“公子……”
“夜姬私自行动刺杀叶念熙,有一半原因是我默许她这么做。”白玉堂见他想说点什么,挥手打断他,勾唇自嘲的笑了一下:“我果然是小看了叶念熙的能力。”
顾逸之现在有点摸不准白玉堂的意思,起身,单膝跪下:“公子……曾答应过天麟,关于她的事全部由我做主,包括她的命。”
白玉堂冷淡的憋了一眼跪着的顾逸之,道:“我是答应过你。只是现在看来,你已经忘记了当年是谁让白国的镇国将军挫败,险遭命送黄泉。你告诉我为什么?是什么原因使你变化这么大?”
顾逸之嘴里发苦,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能说吗?他可以说吗?
良久,他才从齿缝中挤出字来:“公子就当昊天麟真的死于那场战争,现在的我是顾逸之,也只想做好顾逸之。”
“你!”白玉堂瞬时怒不可竭,起身在房间来回踱步。“你……你是知道的,月儿一直心心念念的都是你,这些年也一直在等着你。”
“天麟只把她当做妹妹一般,从不敢有非分之想。”
白玉堂怒极反笑,指着地上的顾逸之道:“当做妹妹还不是非分之想?”
“是,公子说的是,是天麟越矩。”顾逸之低着头,让人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
“你总是这样……”白玉堂大叹一口气,自言自语一般说道:“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呢?”说罢弯腰亲手扶起一直跪着的顾逸之。
顾逸之勾唇淡笑道:“谢公子。”
白玉堂重新坐回座位,严肃道:“不许岔开话题,你打算拿她怎么办?”
“我曾亲口允诺过她,会跟她成亲。等她恢复身份想带她远走高飞,离开越国。”顾逸之亦严肃的回答。
在之前的密报中已经告知白玉堂关于叶念熙是女儿身的事实,所以,现在这么说他应该能知道自己的想法。
“那她要如何恢复女儿身?又什么时候恢复女儿身?难道你也要一直这么耗着?”白玉堂皱眉,对他的做法不以为然。
“现在还不知道。就算现在有机会,她也不会走。”顾逸之再次苦笑,她想要做什么他清楚得很,这也是为什么他明明可以搅乱朝局,顺利脱身却不那么做的原因。
“你呀,真是自找苦吃。”白玉堂摇头失笑。突然想起某事,又道:“这次来,还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是什么?”
“关于你母亲的……”
原本微笑的顾逸之脸色瞬间黯淡下来,静静等待下文。
白玉堂见他神色黯淡,能体会到他的心情,尽量平静的说出来:“这么多年我一直暗中查访,最近终于有点儿线索了。如果没有弄错的话,你母亲应该是赤国人,至于是什么身份,还在查。现在有了线索,应该很快就会有消息。”
“劳公子费心了。”顾逸之淡淡应和。
“天麟,如果有你亲人的消息,我还是希望你能够接受他们,毕竟血浓于水。”
“嗯。”
白玉堂见他还是那淡淡的模样,也不强求,十几年都这样,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变好的。于是道:“时候不早了,这些事还是等有了确切的消息再说吧,你先回去休息。”
“好的,那我先告退了。”
顾逸之起身开门,不期然的看见门口的叶念熙煞白着小脸,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瞪着他。
叶念熙呆愣的站在竹屋门外,她似乎站了很久,手脚麻木得不听使唤。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下起的雨,她就这么傻傻的站着,任倾泻而下的雨水冲刷着身体,一种彻骨的悲凉遍布全身。
猜到不等于事实,一直以来她都在刻意回避这个问题,自欺欺人的幻想还有其它的可能存在。只是现在当她亲耳听到,事实如此残忍的摆在面前时,她逃无可逃只能面对,心中一片哀泣。
今时今日此时此刻,要让她如何面对他?还有何种颜面对他死缠烂打穷追不舍?只有逃,只能逃,彻底地逃开,逃得越远越好。
天空一个炸雷沉闷的滚过头顶,又似重物碾过心头。叶念熙惨白着小脸一直后退,转身逃开。路过马厩,随手抄起一匹马的缰绳,飞速离开山寨。
顾逸之见到叶念熙的瞬间心沉到谷底。不知道她听到多少,但看她的脸色,估计已经知道他的身份了。回头看向白玉堂,面有难色,急切道:“王爷--”
白玉堂冲他点头,顾逸之快速奔出房间,一声清啸唤来一匹马直追叶念熙而去。
叶念熙不辩方向,只是疯狂的挥动马鞭,心中只有一个想法,就是快点离开,离开关于他的一切。
也许是奔跑得急了,也许是心念大动,催发隐藏在身体的毒药。叶念熙的身体开始发热,似火一般的燃烧着,冰凉的雨水也解不了这灼烧的炙热,意识开始模糊起来。终于,支撑不住,跌下马背。
眼见前面摇摇欲坠的单薄身影摔下马来,顾逸之吓得心脏仿佛停止一般,大声呼唤:“叶儿……”催动内力,足尖在马鞍上借力,飞掠而过,接住叶念熙的身体,两人一起滚入泥泞的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