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思忖间,又听明珠道:“姐姐整日待在房中,对身体不好,多出去走走,心情会开朗很多的。”
叶念熙诧异抬头,想不到才十四岁的她能说出此番话来。
明珠不好意思的笑道:“这可不是我说的,是二哥说的,他让我多跟姐姐来往呢。”
对于南宫脩的心思,她一直是知道的。叶念熙轻勾唇角,似乎笑了一下,面对南宫明珠如晨曦般明媚单纯的笑容,她似乎不能拒绝。“那我们走吧。”
明珠见她应允,忙上前一步,开心的挽着她的手臂,拉着她就往外走。
西京城外大批灾民围聚,几乎每天都有人或因饥饿或因疾病而死亡。面对众多灾民,西京城门紧闭,拒不让灾民进城。
官府这么做自有官府的道理,毕竟一下要救济这么多人,大批的银钱筹集就是一大麻烦,全部救助不可能做到。如果打开城门,全部灾民涌入城中,有可能导致疾病的传播,烧杀抢虐四窜,到时局面混乱很难控制。
起先灾民对于官府的强压大吵大闹,抗议了几次,都无疾而终。西京城官府最后做出的唯一让步就是,允许城内之人出城施善救济。
此刻,在南城门外树林里,密密麻麻聚集了上千灾民,大多散落的四处坐着,躺着。还有很多在临时搭建的粥棚内熬粥的、盛粥的、排队领粥的井然有序的忙着。
偌大的树林里几乎没有声音,即使有人死去,有人施救,有人领取食物,都静默着进行一切,对于他们来说,已经见惯了这种场景,剩余在他们面上的心里的只有麻木不仁。
叶念熙看着他们历尽风霜,无绪无波的面容,心底似乎触动了一下。却也只有一瞬间的动容,继续忙着手头的事情。
南宫脩端着药碗过来,看着叶念熙忙得满头大汗,道:“念芝姑娘,你先去休息一下,这里有我就可以了。”
天气炎热,水患导致灾后瘟疫横行。南宫家原本就是靠经营药材起家的,所以,这次赈济灾民大部分的药材都是取自自家药行,南宫脩一早亲自带着药行的药以及大夫来这来煎药看诊。
叶念熙用袖子擦拭一下额角的汗,淡淡点头,转身走开。
突然,一抹熟悉的身影自眼角掠过,待叶念熙回身寻找又不见了踪影。不可能,叶念熙告诉自己这不可能,脚却不停使唤的向刚才那个身影消失的方向奔去。
不远处,一个高大俊逸的身影缓缓蹲下来,将手中的馒头递到面前的一个小孩手中。衣着破烂不堪的小孩黑亮的眼中带着渴望又有些胆怯,迟迟不敢伸手去拿。
在那人温和微笑的鼓励下,终于将脏兮兮的手伸向馒头。那人见状,用衣袍将小孩的手擦拭干净后,再将馒头递过去。
然后起身,从侍从的篮筐中取出一些食物,向下一堆灾民走去,丝毫不介意净白的衣袍上多了些黑灰的污渍。
叶念熙双眼盈满泪水,看着那个分食物给灾民的忙碌身影,那容貌是她深埋心底的思念,那身形是她再熟悉不过的牵挂,而此刻却活生生映在眼前。
不再迟疑,快步上前拉住那人衣袖,眼泪像断线的珠子般不停往下掉,口中喃喃念道:“逸之……逸之……”
那人回身,平淡温和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呆愕,然后递上手中的馒头,冲叶念熙微笑。
也许是叶念熙看起来实在是很狼狈不堪,他竟然把她当做灾民了,难道他不认识她了吗?还是失忆?
“我是叶儿,你不认识我了吗?”叶念熙哽咽着,声音哀戚,双手死死抓住那人衣袖不肯放。
不远处有几个侍从模样的人要上前来拉开叶念熙,却被那人制止了,他依旧温和道:“姑娘,你是不是认错人了,在下是诸葛天麒,不是什么逸之。”
“不,你就是,你就是逸之,你不认识我了……你把我忘了……”叶念熙摇头否认,连声音都一样,世上哪有如此相似之人,肯定是他,只是他不认识自己了,叶念熙固执的认为此人就是顾逸之。
两人就这么僵持着,一个耐心的解释,一个固执的摇头不听。
四周灾民依旧麻木看着这一幕,只是偶尔从孩子们胆怯又透着天真的眼神中看到一丝不解和好奇。
这边的骚动引来南宫脩的注意,快步上前,见到那人忙施礼:“草民南宫脩见过太子殿下,家人惊扰殿下,还望恕罪。”
诸葛天麒对于叶念熙一个劲的拉着他衣服不放手,颇感无奈,还是依旧淡笑:“无妨,想不到在这儿碰上南宫二公子,真是巧了。”
南宫脩上前拉住叶念熙:“念芝姑娘,不得对殿下无礼,快跟我回去。”
虽然他对她了解不多,只知道她是跟随楚烈风从越国来的朋友。但是直觉她是认错人了,诸葛天麒是赤国大皇子,怎么可能是她认识的那个叫逸之的男子?头一次见她如此失态,让他一时间也手足无措,只能上前劝阻。
“不用你管,你放手!”叶念熙愤怒甩开南宫脩的手,仍旧拉住诸葛天麒的衣服。
正僵持间,叶念熙身后突然有人出手突袭,将她击晕。南宫脩正诧异,却见楚烈风站在叶念熙身后,顿时松了口气。
楚烈风冲南宫点点头,抱起晕倒的叶念熙:“她认错人了,我先带她离开。”
南宫脩应声,又冲诸葛天麒道歉:“冲撞殿下,实在抱歉,改天南宫脩将亲自去太子府赔罪。”
“二公子不必如此,如愿意,倒是希望常来府中走动走动。”
“谢殿下,如此在下先告退。”得到对方应允,南宫脩才施礼离开。
诸葛天麒正欲转身,忽见刚才叶念熙所站的位置一管通身碧绿的短笛横卧在土石上,拾起来仔细端看,又向一行人离开的方向看一眼,最终将短笛收入袖中。
南宫脩一直忙到深夜才回到麒麟山庄,一回来就听到管家来报,说念芝姑娘醒来后就一个人躲在房中喝酒,山庄的酒几乎都搬进她房间了。
南宫脩听得大皱眉头,担心其安危,直奔西兰苑。
推开房门,一股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南宫脩用袖袍在空中挥动几下,昏暗的烛火中,看到满地七倒八歪的全是空酒坛子,不由暗自吃惊,这念芝姑娘的酒量着实惊人!
目光在房中搜寻一圈,发现叶念熙歪歪斜挂在太师椅上,双脚挂在椅背上晃晃悠悠,只手拎着个大酒坛仰头猛灌。这种姿态对于一个女子来说十分不雅,但在她做来却平添了一股豪阔之气。
因为喝得太急切,被酒水呛到,叶念熙咳嗽一声,索性将酒水淋上自己的面容,掩盖自己眼角的泪珠。
南宫脩见状快步上前夺下她手中的酒坛子,忍不住斥责道:“你这是做什么?如此糟蹋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