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着一个冬季,我遇到了将近快十年没有见的小夏,我正在餐厅吃午餐,如果不是小夏先看到我主动跟我打招呼,我基本上就快认不出她,她说,苏初微,好久不见了,你还在这里啊。我呆呆地看着她,连刀叉都掉了都浑然不知,我无意识地呢喃,小夏...
我们俩面对面坐着,我不知道该如何诉说现在的心情。我情绪没有起伏得太强烈,除了刚刚的震惊,我有点平静得过头,连自己都觉得奇怪,我把它归结在一个无法怪罪的东西上:时间。小夏坐在我对面,用做着精致的水晶指甲的手搅拌着咖啡。她变了,说话的方式变了,神态变了,性格也变了,十年的时光可以把一个人蜕变成另一个人。
她说她一直生活在外省,这次只是回老家看看,她问了我的现状,我都回答了。我们缓慢且平静地交谈着,简单说着一些在她离开后各自所发生的事。分开的时候我们互相留了电话,我不知道她会不会真的联系我,她即使联系了我,我们之间又该如何相处。
我把这件事告诉了哥哥,他在一旁沉默,眼神深沉,他说,微微,就这样吧。
就这样吧。我明白哥哥的意思。我摩擦自己的手背,过了一会,点头。小夏在三天之后的周末联系了我,我犹豫着接了电话,她约我逛街,我应允了,出门的时候这件事我没有瞒着哥哥,他听到后坐在沙发上没有说话。苏见在落地窗那看书,没有看我。我换了鞋,出门。
我们白天吃完饭就出去逛街,晚上泡酒吧。出来的时候小夏宁酊大醉,我也喝了些酒,不敢开车,打了出租车回小夏住的酒店,我把她丢在床上,看了一会,准备离开。刚拿了包,就听到身后她起床碰碰撞撞走进卫生间呕吐的声音。我没有办法,只好留下来照顾她。
第二天醒来被她洗澡的声音吵醒,我睡在沙发上,手臂有一些麻。拿手机看时间,快将近正中午,坐起来,疲惫地捂着脸。不一会,小夏裹着浴巾从卫生间出来换衣服,我走到卫生间上厕所,简单洗漱了一下,无意间看到旁边垃圾桶里露着一支注射器。
出来的时候小夏已经穿好衣服,我收拾了一下随手物品放进包里。小夏说,吃完饭我们下午约几个朋友唱K吧,我说不了,你们好好玩。她抱着我的手臂摇着,带种的撒娇对我说,去嘛去嘛,,我过两天就要走了,说不定我们以后都很难有机会再见了。
我犹豫着,沙发上的电话响起来,屏幕显示:苏见。我按了接听,苏见的声音传来,他说,你看了短信没有?我说什么短信?那头安静了几秒,问我在哪里?我刚要说话,小夏头凑过来对着手机喊,苏见,我是小夏,我和微微准备去KTV的,你也一起来啊。随后报了地址跟店名。苏见说,我马上就来。挂了电话。
我们简单吃了中午饭,小夏约着她的朋友到KTV聚集,一个大包厢,男男女女。刚开始唱,苏见就来了,他一进来,一房间里的人都盯着他,还有些人打趣,哟,这哪里来的极品帅哥啊?小夏跑过去拉他进来,隆重介绍说,这是苏见,那边坐着的美女的哥哥,大家可要招呼好喽,可别丢了我宋小夏的脸。众人齐喧哗。
苏见被拉到美女堆中坐下,我和他中间隔着三个人,有人给他倒酒放在他嘴边,他伸手推拒,说他等下要开车。刚一开口,就被一女的强灌进去,众美女拍手叫好。我还没回神,有一个男的靠近我,说,美女,来来,你也喝点。我说我不喝。他非逼着我喝,我正准备拉下脸,小夏过来,踢了那人一脚,叫他去点歌。那人放下酒杯站起来,小夏在我旁边坐下跟我聊天。
聊了一会,我就觉得不对劲,苏见那边已经听不到他的声音。我伸脖子回头看,有一个女人穿着低胸的羊毛衫抱着苏见的胳膊蹭,苏见想抽回手,但被那女人死死抱住。包厢光线有些暗,苏见低着头,我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我还注意到他的腿上有一只涂着紫色指甲油的手在他腿内侧游走。
小夏拉过我往我手上递了杯酒,她手上也有一杯,与我的碰撞,她喝了一大口后用眼神示意我喝。那边苏见猛地站起来,说去洗手间。跨过身边的人走出门,他前脚出门后脚就有个女人跟出去。小夏又笑着拉着我让我转移视线,我望了一眼手上的酒杯,又望着小夏,在她的笑容中我的眼神渐渐冷了下来,我把酒杯放在桌上,里面的液体有些被泼洒出来。
我跨过她,抓起我的包,走出去。我在洗手间外面找到苏见,那个紫色指甲的女人身体贴着他,用腿摩擦他的大腿,苏见抓着那个女人的手腕,尽量想把她拉远一点。我大步走过去,苏见首先看见我,在他惊愕的表情中我一把抓住那个女人的后领把她甩在地上,拉着苏见离开。
路过包厢的门,我看到小夏站在门口,我们俩擦身而过,她没有笑,我也没有。我搜着苏见口袋的车钥匙,找到车,把有些神志不清的苏见塞进去,再坐到正驾驶踩油门。
我把松软无力的苏见扶到床上,我再三问他真的不用去医院,他轻摇头,小声说,只是有点昏沉,可能睡一会就好了。我替他把被子盖好,给他打开空调。
自苏见结婚以来我就再也没来过他的房间,格局还是没有变,只是东西增多了,都是一些女性用品,想来是Kristen的。床头柜上还有他们的结婚照片,苏见差不多24岁的年纪跟Kristen接的婚,算是比较早,穿着白色的新郎礼服,头发打理得很好,两人甜蜜相拥,只是单单一个侧面,都能羡煞旁人。
我没有去见证他们的婚礼。现在想想觉得很是荒唐,Kristen从一开始就知道我对苏见的心意,却从来不跟我说什么,也没有说对我表现出敌意或者防范,她做着一个温柔客人的妻子同时也是一个善解人意的...嫂子吗?她承认,她确实做的不错,不像我这般小鸡肚肠、又善妒、偏执得过分。哥哥都曾经跟我说过,让我改一改去怎么爱人的方式,双方都能轻松一些。苏见,那时,确实也被我的爱折磨得很痛苦,四处防范我,躲着我,生怕我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又害怕我做出什么伤害自己的事情。
我看着躺在床上睡着了的苏见,他今年快27岁了。可能因为脸长得比较显小的原因,睡着了的他竟然还是有种孩子气。黑色的头发松松软软盖住半张侧脸,他的皮肤是天生的白,很难晒得黑,削尖的下巴...
我长叹一口气,关上灯,走出他的房间。小夏晚上发来信息,她没有说对不起,她说她的朋友只是跟苏见开了个玩笑,放了一点迷药而已。我心情复杂,对着窗外的月亮想了很久,回她:小夏,我期盼你能过得好,但似乎已经并无可能。我和你,也只能各自去走自己的路。
我没有挑明今天白天垃圾桶里的注射器和她趁我不注意时在我酒杯里丢进去的药丸,还有那条被她暗地删除的短信,那是哥哥托人调查她这几年如何生活的照片。我知道已经多说无益,我和她,在十年前就已经失之交臂,各自走了很长的路,再想回来,杂草重生,早就找不到来时的路。
我拿出我的小提琴,在窗台拉出一曲简单的《送别》,忧伤即惆怅。
这首曲子,在初中学校庆典中我和小夏上台表演,我拉曲,她唱歌,那段时光真的算是我学生时代唯一值得我怀念的,如今,除了怀念也再无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