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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安父狠心拆鸳鸯

弓内。

炙烤的火伞高涨在空中,在翻滚岩浆的拍打下原本坚硬的焦岩仿佛都变得松软起来,闷热的炎海到处都是火辣辣的,突如其来的灼热让籽言险些晕过去,她踩在焦岩上一步三摇晃地向前走,本就吃着劲,刚出了没两步就已汗流浃背。好不容易站到稍微稳妥的石块上她掏出梅笛,梅笛鸣音而起的瞬间,在炎海之南莹莹闪现一束紫光!

她循迹过去,鸿鹄距她七尺之外沉目安坐。籽言脑中浮现昔日初遇他时的模样,有如刀雕般精致的五官,斜飞的英眉下是深邃的黑眸,细碎的长发覆盖住光洁的额隙,他身如玉树胸脯衡阔,凌云志气下当真是公子无双,尤其是不近君身却身染白梅芳香,无数个日夜就是这股安神香气让籽言休憩好睡!

可这才几日功夫,他就被风伯飞廉折磨得憔悴不堪!

他座下的焦岩早已凝寒成冰,附近的岩体也未能幸免,远远望去雪白一片,连这炎海都无法融化的寒气,籽言不能想象如果是在炎海之外鸿鹄还能否活得下来!

她刚想靠近却被寒流逼退!

听到动静的鸿鹄羽睫微抬,费劲心力才将风伯飞廉压制后的他已身心俱疲,一只瞳目还在幽蓝色和深黑色间徘徊,见到籽言的那一刻是怎样的不可思议!

“异冲怎可让你来这里?!”他多么想大声呼喊,可是发出来的声音却是沙哑浑浊的。

见到他的这一刻,籽言所有的担心、不安、惶恐如洪水般倾泻而下,她的心莫名凄紧,像是被人扼住,心痛,又不能呼吸。她隐忍难过的模样让鸿鹄心弦紧绷,多日相处他可谓是了解她脾性的,若认真起来当是不可阻拦,既然冒了异冲阻拦都要来这,想必是方才同风伯飞廉博弈时压抑不住的阴气散出去惊动了她,再多斥责的话也不能让她即刻出了炎海,只有让她明白他无碍才能让她早些离开免受炎浸之苦。

“你不要怪异冲,是我求他放我进来的……”她哽咽了一下,长久以来鸿鹄是她唯一亲近和信赖的人,现在深受其害恨不得代其受苦,只想他能好好的,这种欲代他人受苦而不能的感觉是最折磨的。

鸿鹄淡淡一句无碍便涵盖了这几日所有非比寻常的折磨,因为是在自己的身体里博弈,他不想告诉籽言每时每刻与风伯飞廉缠斗时所受的重创,每一次对垒都是对自身的损耗,那道幽蓝色的光芒实在是他疲于压制而不能的时候让风伯飞廉得逞,如若不是异冲及时援手怕也不会这么快被自己控制,若籽言神术精湛,联合异冲或许还不会让自己这么快赴黄泉,现在单凭异冲一人,不仅勉强且危险,因为风伯飞廉的五鬼圆光还未形成,阴爻之极被毁他迫切需要宿主,迫切等待着重塑金身,所以不会轻易放弃任何一个可以成为宿体的机会,若自己身毁,那他下一个目标必然是异冲,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历史重演。

不过剪烛功夫,寒壁内外一个急冻成寒阴冷不已,一个被汗水浸透溽热连连。哪怕几近酷热晕厥,固执的籽言依旧不肯离开。

鸿鹄不忍其煎熬苦心劝着,可是即便熬着炙烤籽言仍拼命摇头,“如果你困在这里一辈子,那我就在这里一直陪你,破不了五鬼圆光我就同你一起死!”

“胡说!”籽言如此任性,让鸿鹄急火攻心一口鲜血喷了出来,他强按着胸口疼痛道:“我不是为了让你死才带你来这里,别让我以命相搏最后付之一炬。”

“我不会轻言就死,我知道神盾银灵子的迷幻咒和魔星后卿的五行阵可以助你摆脱风伯飞廉,现在这两样东西都在苍逸手中,我们会想尽办法,在那之前一定要想尽办法保全自身!”籽言的腿有些打软,扶着冰壁的手逐渐使不上力却仍旧撑着精神说话。

“不可以去心国!异冲根本不是她的对手何况还有个苍麒!”鸿鹄的额间开始渗出豆大的汗珠,长时间和籽言说话体力开始透支,这一急切的吼声却是铿锵有力,刚吼完脸色由之前的蜡黄立刻退为惨白。

他的拒绝并未动摇籽言的信念,既然现在已经在心国的领土范围内了,无论如何也要尽力一试!现在她只恨自己学艺不精不能替他缓解伤痛,被炎浪炙烤着的籽言疲态顿现,意识打起模糊,脚下一软整个人顺着冰壁晕倒下去……

异冲的声音在赤影偃月之上回响开来,她必须立刻出炎海,否则弓彄就要关闭了!可是炎海之内毫无回音!异冲的心顿时凉了半截,突然,弓口闪现一抹紫光,他认得那是紫竹微光,正拖着籽言往弓口方向来,他立刻引导梅笛接应。

弓口关闭,籽言昏厥。

白萱趁异冲给籽言疗伤的功夫将安陵连拖带拽地拎出门外,再三确认异冲没跟出来才连声质问客房里究竟是什么人,安陵瞥着眼前神神叨叨的女人说:“家里的人是家人,客房里的人当然是客人!你是不是傻?”

都这个时候了安陵还是没个正行,白萱快气的火冒三丈:“你没见他刚才那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就差把你生吞活剥了你居然还当他是客人,安陵我是该损你无知愚昧还是夸你勇者无畏?”

“当然勇者无敌!”

白萱一口老血差点喷他一脸,如果现在有根绳子她一定会把他勒死自己再自杀!天下怎么会有这么个不分五谷不辨是非脑袋进水的脑残患儿,还被自己摊上了,上辈子到底造了什么孽!

自从两人的婚事被搁浅以后安陵越来越觉得这女人天马行空越来越神叨了,各种神幻想,他狠狠地弹了下她的脑门说:“那弓里定是困着什么人,否则籽言姐不可能这样拼命想进去!”

白萱诧异,挑起的眉弓痉挛几回,弓能藏人?……怎么可能!

其实安陵先前并不肯定,只一味地认为那弓是件绝世宝贝,否则籽言不可能寸步不离,看得比自己性命还重要,直至今日他才确定,而且他隐隐有种感觉,寻常弓不可能有那番神压的,尤其是前晚上他探着腰想摸神木禹时就感觉发自弓内的强大的封印神力让他不敢触碰分毫,尤其是封印神力中掺杂着两股相互压制的蕴海让他更加不敢妄动,他从未见过能有如此神压之人,可是他想不懂,既然神蕴颇深又怎么会被人封印在内?莫不是封印的是坏人?如果这样,那籽言和异冲两人神术加起来岂不是比弓内人更厉害?但思来想去此路不通,如果弓内是坏人,籽言哪还有拼死要进去的架势?

就在两人窸窸窣窣的时候,安父已经悄无声息地站到了身后,安父咳嗽一声,两个孩子像弹簧一样摒开数步。

“爹!”被吓到的安陵见是自己的父亲这才缓了口气,连声埋怨来了不吱声,给吓够呛,一旁的白萱有些局促起来,好半天才怯懦一句安伯伯好。

安父只嗯了一声,明显的敷衍弄得白萱更加紧张,安父的眼神在两人间来回徘徊,思忖片刻后道:“白萱,你和我们家安陵从小一起长大,这青梅竹马的情分我和你安伯母都看在眼里,你也乖巧懂事,我和你伯母十分喜欢,只是……”白萱低头听着一声不吭,她已经猜到这只是后面会有怎样的话,见她这般模样,安父有些不忍,再怎样,两家的恩怨皆由他父亲所起,她不过是小辈,将上辈的恩怨牵扯到她,不免落人口舌,可是若就此作罢,未免显得他安家太好欺负了,以后如何在连城立足?两家闹得不可开交的事在连城早已风言风语不断,孩子再密切往来显然不合身份了,索性狠下心打开天窗说亮话,不然一直拖下去始终都是伤害,“白萱,我和你伯母都知道你是好孩子,所以不想耽误你,我们两家世代姻好是当初祖辈们订下来的,老一辈的规矩现在还拿来说事未免有些俗套!安陵太过年少经不住风雨,想来让他再历练些年,磨磨性子方能大器,可是如此的话就把你耽搁下来了,女儿家韶华短暂不比男孩,未免落给旁人说闲话,所以这门亲事就此作罢!改日择了更好的姻亲我和你安伯母一定会替你高兴的!”

安父绕来绕去最终还是扯到了两个人联姻问题上,现在安伯父的来意已经言明,后面象征性安抚的话脑中混乱的白萱已经记不得了,见着白萱神情呆滞的模样既不说话也不离去,安父索性铁了心说:“既然你不情愿,安伯父还是和你老实说了!我给安陵相中一个姑娘,现下人就在客房里,我打算挑个吉时去提亲,你就不要再纠缠安陵了,毕竟两家人已经分道扬镳,何必从甚密落人口舌白白误了自己名声?”

指天为媒指地为约,定守终生怎可说算就算?白萱噙着泪望着安伯父,张口刚要说什么突然想起客房里的人,她指籽言的房间哽咽着问所谓的姑娘可是住在那里,安父误以为两人已经说清楚了关系于是有些放松下来说:“原来你们见过啊!那就好说了!”

白萱指着籽言房门的手弗如挂上铁铊重重地落了下来,原来她根本不是安父请来的道士,对于她和安陵的未来安父早有安排只不过她现在才知道,两家人的仇怨终究还是连累了自己和安陵。白萱心中委屈银泪连连,婆娑的泪眼绝望地投向安陵,难怪他会送她相同的手铃,难怪他要这么帮她说话,竟是这种原因,自己是安家未过门媳妇的身份早已易主,现在只像个傻子一样被人看笑话……白萱的心滑向深不见底的谷底,只留下滴落在地的泪斑和伤心离去的背影。

安陵知道伤心中的白萱根本听不进去任何劝慰,此时此刻倒不如由她去,只是安父的胡编乱造无非又给她心口一刀,他连声质问父亲是何意!对于安陵安父可没有方才对白萱的模样,态度一百八十度转变,就差一耳光甩到自己儿子的脸上:“什么意思?还用我说什么意思吗?兔崽子从现在开始你要再和他汪昌盛家的人有任何联系,为父就扒了你的皮!”这种不容反抗不容辩驳的语气从小到大一直如此,这也激起安陵本能的抵触情绪,若是小时候他可以跑去奶奶那里诉苦抱怨,可是现在他已长大,明白指望长辈只能将问题搁浅而不是解决,倔强的他立刻把话抵了回去:“你不是一直相信他汪昌盛不信我的吗?怎么现在又说是他家害了我们的?是不是揍了我几遍就幡然醒悟了?”

安父见儿子和自己较劲不禁怒火中烧:“你从小就惹是生非,就算错怪也无可厚非!何况那时白萱家境本就不顺,我和你娘能多担待就多担待!但是今日不同往日,两家人已然翻脸,你再不知进退和白萱往来,叫你爹的脸往哪搁?”

“既然不愿计较现在又为何锱铢必较?”安陵阻了辩解的安父继续说:“你说我和白萱的婚事是老一辈定下的传统,那你和汪昌盛的事不是也该你们自己解决?为什么平白无故就要牵扯上我和白萱?我要娶谁就娶谁,不用你们操心!”

安父气得浑身发抖,一声兔崽子扬起了巴掌。

“我非白萱不娶,你唯一能做的就是同意这门婚事!要我另娶她人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安陵扭头就走,留下安父还未落下的巴掌,安父气得直跺脚,直嚷家门不幸却又无可奈何,安家一脉单传,仅有安陵一个香火,延续安家血脉的重任落在他的肩上,如此重任在肩当然从小就被捧在蜜罐子里从来说一不二,如果安馨还在,有人分担安陵的宠爱,或许他就不会如此忤逆了。安父满腔愤懑又无处撒气,这门婚事他安陵不愿意也得愿意,总之不能让安家的名声在这连城扫地!他拂袖后朝籽言的屋子走去,一推门见异冲正在给躺在床上的籽言盖被子,有些尴尬的安父自觉进来的不是时候,脸上不自然抽了两下立刻退了出去,没过多久异冲跟出门来请他留步。

安父歉疚地说:“方才未敲门就进去实在是唐突了,本有些话想和籽言姑娘说的,不想打扰你们了!”

“这么着急,是有什么事吗?”

见异冲主动问起,安父也不再遮掩,温着声说:“俗话说男不自专娶,女不自专嫁,更凭石髓媒妁之,混融并作一家春,在下有意让犬子与籽言姑娘同枝并春,不知意下如何?”

听到这番话,异冲明显不悦,可即便如此,碍于礼数不满情绪总不好太过显露,只得默不作声。安父误以为异冲没听明白,于是把话敞亮起来说:“犬子想必你也见过了,虽然昧钝不堪却也老实,籽言姑娘也是孑然一身,两人婚配绝对是天作佳偶,虽然现下未请明媒可能缺了礼数,但请公子放心,只要匀了这门亲事在下这就去寻来连城最有名的媒人下礼,保证风风光光地迎籽言姑娘过门,不让她受半点委屈!”

“不行!”异冲回绝的果断,毫无商量之地,弄得安父好不尴尬!

自觉说话冒失的安父突然有些后悔起来,因为他都不知道异冲是否已经和籽言有婚约在先,回想起二人之间的点点滴滴好像又不太可能,虽说形影不离却又始终相敬如宾,不像是有婚约的,安父问:“在下是唐突了还请不要介意,这位公子请明示,是否籽言姑娘是否已……”

“掌柜的,”异冲打断他说:“即便未有婚约,却也不能嫁予你家公子。”

“男未娶女未嫁,天生一对有何不可?籽言姑娘正当妙龄,与犬子年纪相仿,天作佳偶不知公子到底觉得哪里不可?”

异冲着实不喜欢被人追着问话,可是毕竟是长辈,冒失顶撞有损礼数,“恕我言语唐突,在下明白掌柜的心意,可是你这样做否考虑过安陵的感受,与他指腹为婚的白萱姑娘又当作何想法?指婚又悔婚,有损二人清誉,如此年轻就饱受非议岂非为父为母之罪?”

说到向白萱,安父五味陈杂的模样溢于言表,无关身份地位,白萱那孩子乖巧懂事他自己也很喜欢,如果不是凶甲事件成了两家恩怨的导火索,又怎会像现在一样撕破脸皮不再往来?他汪昌盛无所不用其极,害人手段人尽皆知,如果自己儿子娶了他家女儿,这尊严岂不是白受人轻贱?以后还有何脸面在这连城立足?

“既然连城能容得了汪昌盛,也自然有你家立足之地,又何必咄咄相逼。”见安父还想说什么,未免其过多缠扰,异冲立刻转移话题道:“我此番出来是有一事相问,掌柜若知晓还请告知。”

眼见问不出个所以然安父只得作罢,做了个请的手势。

“听闻星殿有位名叫鬼蜮的少司,不知掌柜的可有耳闻?”

听到这个名字安父立马换了一副模样,谨慎的他眉头倏拧,不安地扫视一圈异冲后突然警惕起来,他想不明白异冲为什么会无缘无故提及青龙少司,要知道少司鬼蜮乃是青龙神祭座下首屈一指的神将,平暴乱、伐无道,可以说为青龙安定立下了汗马功劳,但是很多人都知道,他一边是平定天下的傲人功臣,另一边却又是盗陵贼子,只因在他身边有一妖兽,名作盗宝飞猴,专以盗取金银财宝为乐,金器、玉皿、古玩、珍宝,甚至先王陵寝无一不遭它袭击,虽然被盗走的宝物多有归还,但是更多的宝物还是被盗宝飞猴啃坏无法物归原主,一度毁宝无数!碍于青龙少司的身份,很少有人敢追究其责任。鬼蜮平日里多戴面具鲜有露脸,无人见其尊容,所以就有传言他因盗宝飞猴胡作非为,心中羞愧才不得不戴上面具,敢这样传的人结果不是被毒哑了就是莫名其妙地死了,据说都是鬼蜮犯下的事,只是所有人对他都讳莫如深,自那后未有一人敢议论他,未免株连之祸,对于鬼蜮,安父显得不怎么愿意说。

异冲不愿强人所难,转身要走,安父顾及安陵的婚事可能还要仰仗异冲帮忙,不能一点面子不给,现在只有他二人想来不会有人偷听墙角,于是安父往前凑了两步低声说:“少司大人行踪一般都比较隐秘,我也是偶然得知他在霍都有座行馆,他从星殿出来应该都会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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