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苏下得山来,眼见日薄西山,雾霭苍茫,便又在客店投宿了一夜,翌日清晨起身赶路。这般过了四日,他终于回到了羲和城。
刘苏走在城中街道,只觉来往的行人比前几日多了不少,心道:“去时匆忙,我也没有问清月儿投宿了那家客店,现下羲和城中客栈何止上百,看来我只能一家一家的搜了...”
想到此节,他不禁愁眉苦脸。
沿街找了几家客栈无果,他便又走了一阵,忽然望见街旁一家客店,正是自己与南宫月先前享用午餐之处。他走入店中,还未开口,店小二便迎了上来,“刘公子可是来寻一位姑娘的?”
刘苏奇道:“你怎么认识我?”
店小二笑道:“那日刘公子在本店出手阔绰,小的自然记得。前几日与刘公子同行的那名姑娘住在本店,昨日与一名道人共同离去,临行前嘱咐小的,说这几天会有一名姓刘的公子来寻她,托我捎个口信给您。”
刘苏破口一笑,问道:“什么口信?”
“那姑娘说让你到上官大人的府邸寻她。”
刘苏点了点头,又向店小二打听了上官府邸的位置,抱拳相谢后,径自出店。他依照店小二所述而行,走了两柱香时间,这才到达上官府邸。
刘苏望去,只见墙高壁宽,门口两只石狮重逾万斤,神貌当风,台阶之上大门紧闭,极为大气。
他走上前去,抬手叩门。不到一会儿,一名下人开门问道:“少侠所谓何事?”
刘苏道:“我来找一个姑娘,名作南宫月。”
那下人思索一阵,着实想不出府上有哪个南宫月姑娘,便道:“少侠当真没记错,也没找错地方?”
刘苏奇道:“她托人给我口信,让我来上官府邸寻她啊。难道我走错了么?”
那下人道:“少侠没有走错,只是府内并未有一名叫做南宫月的姑娘啊。”
刘苏不信,道:“那让我进去,我自己去找她。”
那下人拉住他道:“此乃上官府邸,怎能容外人随意出入?”
这时,街上走过两名女子。走在前头的少女身着淡色锦缎,衣袖上绣着花草图案,显是富贵人家的子女。身后那女子衣着朴素,似乎是侍婢随从。那少女走近才道:“出什么事了?”
下人忙道:“回禀小姐,这人说是要来府上寻一个什么南宫姑娘,可是府中却没有姓南宫的姑娘。小的便如实禀告,这人却执意要入府寻找,小的这才拦着。”
少女眉目轻眨,看了看刘苏,温言说道:“本府确实没有什么南宫姑娘,阁下还是请回罢。”
刘苏却道:“她给我捎过口信说就在这里,怎么会没人呢?我一定要亲自去找她。”
少女蹙眉不语。身后的侍婢喝道:“上官府邸可是容外人进出?阁下还是回去罢!”
少女微一抬手,拦住侍婢的话头,道:“既然你执意要进去,便可与我一同入府。倘若寻不到你所说的那名南宫姑娘,你便得在府上做一日杂役,如何?”
刘苏当即道:“好。”
少女微微一笑,道:“那好,我们走罢。”说罢踏入门槛,刘苏忙跟在其后。
三人穿过前堂,还未走得几步,迎面走来一名年轻道人,他望见刘苏,忙迎上来道:“刘公子,你可来了啊。”
刘苏不解,问道:“你是谁?怎么认得我?”
道人不答,却望向那少女行礼道:“见过上官小姐。”
少女微笑道:“道长不必多礼。既然这位少侠与道长熟识,那我便先行离去了。”说罢与侍婢一道离去。
道人这才答道:“那日刘公子与一人在西街酣斗,我们一行人在旁观战,自是认得你的。”说罢手臂一抬,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莫师祖他老人家特地嘱咐常师兄要好好招待你二人,于是常师兄去寻你二人,得知公子尚有要事在办,于是先行请了与公子同行的那位姑娘入府。事出冒然,还请公子见谅。”
刘苏听他语调平和有礼,顿生好感,道:“无妨无妨,道长多礼了。”
道人又与他客套几句,便带着他来到府里供诸人居住的西院。途中经过一个院子,门口由几名护卫看守,院内房前亦有人看守,刘苏奇道:“这里住着什么人,怎么会有随从看守?”
道人笑道:“这里居住的便是当日与公子临街一战的那位侠士。哦,现下应称呼他为姑爷了,不过那人死活不答应与上官小姐的婚事,上官永清大人大怒,生怕悔婚有伤上官家颜面,便将他拘禁于此。”
刘苏破口一笑,道:“莫非那上官小姐生得...容貌不为那位兄台所喜么?”
道人微笑道:“刘公子言下之意,便是说上官小姐相貌平平不为人爱?”
刘苏摇头道:“我可没有这么说。”
道人呵呵一笑,道:“方才领你入府的那位少女,便是上官若水小姐了。”
刘苏一时错愕,片刻后才突愕般说道:“她?她便是上官小姐?”脑中回想起那少女的面容,明眸皓齿,出落得犹如晓露芙蓉,当真是个美人。“她这般美貌,那位兄台怎的也不答应婚事?”
道人拱拱手道:“姻缘皆由天定,正所谓萝卜青菜各有所爱罢。...倘若当时那绣球砸中的是我就好了。”说罢自己笑了起来。刘苏觉得颇为有趣,也跟着笑了出来。
正自说着,二人来到了西庭院落,走入院中,只见一名素衫女子凝立松柏树下,抬手拨弄着枝叶。听到人声,回身一看,见到刘苏的身影,欢喜道:“你回来了啊。”
刘苏微笑着点了点头,道:“这几天过得如何?”
南宫月拱拱手道:“这里住着除了有些闷,其他倒还好啦。”说罢走近刘苏,柔声问道:“你此行还顺利么?”
刘苏点了点头。
那名年轻道人知他二人关系暧昧,自己在此只是扰了他二人兴致,便道:“二位慢聊,我先回房了。”说罢走入一间屋子,关上了屋门。
庭院内只剩他二人了。南宫月问道:“你师父她境遇如何?”
刘苏应了一声,骚骚后脑道:“她伤势似乎没我想象那般严重,外人也没有追来。现在想想,倒是我多虑了。”
南宫月嘘了一口气,道:“你回来便好,我不想留在这里了。”
刘苏奇道:“为什么?”
南宫月撇撇嘴道:“我本就不想随他们来这里,但是那常枫说是奉了莫师祖之命,欲等你回来,他要与你促膝长谈,指点你的修为道行。这些话定只是说辞罢了,常枫定是起了疑心,借此为由想探探你的虚实,以他这般深谋远虑,你若一时不察说漏了嘴,麻烦就大咯。”
刘苏微微一禀,道:“月儿你当真冰雪聪明,咱们快些溜之大吉罢。”
南宫月摇摇头道:“常枫这几日忙于事务,不到晚间是回不来的。我们暂且不急,先筹备一件事。”
刘苏眨眨眼睛,问道:“什么事?”
南宫月微一苦笑,道:“那日与你打斗之人被关在府中几日了,任凭上官家人威逼利诱、苦心相劝,他态度决绝得很,死活不答应这门婚事。既然他执意不远,我们临走前顺便将他救出去罢。”
刘苏皱眉道:“那人本非善类,现下不正是恶有恶报吗?咱们犯得着去救他?”
南宫月语色踌躇,犹豫几番才道:“其实...其实那天追我是因为我趁他在树丛里解手的时候,偷偷拿了他一个小包裹。不料走出不远便被他察觉,于是一直追了我几里路...”
“啊?!”刘苏大惊失色,心道自己原来并非行侠仗义,反倒是在为虎作伥,“你...你怎么能这样呢?”
南宫月嗔道:“那包裹里也没什么值钱东西啊,不过就一颗玻璃珠子,那日在当铺里不过才换了三两银子而已。”
刘苏听她语色,似乎对于此事不以为然,心下生气一股怒火,斥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你这么做,倒是把我也拖下水了!”
南宫月听得刘苏语调,显是真的动怒了,当下无言以对,桃目微微莹然,几点水珠团团打转。她心中凄恻,紧抿双唇,强忍着没有哭出来,语调细若游丝,“我...我...”
刘苏听她语调略带哽咽,这才发觉南宫月垂帘低首,已是泫然欲泣的模样,心下顿生懊悔之意,安慰道:“月儿你别...我刚才只是一时生气,你别在意啊。”
“可、可是你方才分明还怪我连累了你。”南宫月悻然道,并未抬头看他。
刘苏道:“既然咱们同行,自然是要患难与共了。其实...其实你不过拿了一颗不值钱的珠子,那人也犯不着穷追不舍啊...”这么一说,他心里显然向着南宫月了。“这样罢,我们一会儿救他出来,与他好好商议一番,了却此间恩怨。”
南宫月抬手掠过眼角,缓缓抬起头来,仿佛是做错事的孩子般,语调忐忑:“那...那你不怪我了么?”
刘苏一脸坚韧决然,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