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李白再没见过妲己。
那一晚妲己离去之前，红衣惹眼，音容笑貌犹在他眼前。她说，“李白，你是最不像勾践的一世，反倒像当年救我于难的那个书生。我原本不想教你死，但你却想起了以前的事。”
“你逃不开那个诅咒了。”
逃不掉不逃便是了。他欠她太多，可能还要再还几辈子。
他尤其庆幸这一世的自己还能够真正将那个骄傲的妲己看透，使他真的对她愧疚。以至于当他后来落水于江中的时候，不曾有过一丝的不甘。
李白常常会想，他究竟是千年前那个称霸春秋的勾践，还是如今这个名盛天下的李白。勾践爱着妲己，那李白呢？
他与她在一起不过一天的光景，却教他知晓了上千年的经历。她像一枚坚硬的石子，惊扰他波澜不惊的日子。
他犹记得那一日【河蟹】她从身后将他勾住，笑如狡狐，倾城的容颜与睥睨天下的姿态。是不是在他瞧见她的那一瞬，她就闯进他心中去了。
妲己，妲己……
他再也没见过她。
后来四季更替了许多番，李白离开长安，四处旅行，踏遍笙歌。他见过许多如画山水，千岩竞秀，却都不如妲己初遇时微弯的眼眸。他仍旧是名满天下的李太白，朋友遍布四海，却无一人知晓他的故事。
他喜欢饮酒。有人说他桀骜了一生，坎坷了一生，负了他这样惊天的才华。他笑着给自己斟酒，说那是为了还债。
最后一次醉酒，是他乘着兰舟游湖，水面微澜，倒映着毓秀山川。
他斜斜倚在船头，天幕低垂，月亮蒙了一层清雾，光影投进水中。他静静看着水中那轮月影，暖暖地亮着，恍若某一日如昼的烟火。
梦里的人笑得轻狂，一步一步走来，穿过琳琅的花木，步摇轻摆，千里河山失色。
“民女施夷光，是来助陛下复国的人。”
“你要如何助我？”
李白抬手又斟了壶酒，酒香缭绕间，他仿佛瞧见她的模样。他伸出手，指尖触及处是月夜微凉，触而不及的香。
他忽然记起，千年前当他还是勾践的时候，那是他要将西施送去吴国的前一夜，她站在他眼前，青丝绾得端庄，黛眉纤长，眸光含笑，是他追寻了一世的静好。
“我要用什么，才能把你留下？”
彼时她望一望窗外天幕，圆月生光，映着她细白的双颊。
“月亮吧。”她转头向她笑笑，“只能用月亮。”
月亮么……
李白垂下醉眼，湖面上圆月皎洁，是天幕上的投影。
如此甚好。
后来再没有人见过李白。
对于李白的死因，后人众说纷纭，有人说他是乘舟时醉酒，望见天上圆月投在湖面的影子，便伸手去捞，却不慎溺死在江里。
人们说他死于醉酒。
醉不醉，大概只有他自己知道。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