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一边走一边笑着说道:“怎么,你认出我了么?哎,这样就没什么意思了……”他肌肉僵硬的点了点头。“既然这样,那这根针还还给你吧。”历高突然看到他的表情变得十分惊恐,紧接着,一只手臂隔着历高探了过来,在那个人的身上轻轻刺了一下。
“嗷……”那人的身体突然触电般的剧烈颤动起来,紧接着又尽其所能的紧缩在一起,然后便开始了没命的挣扎和翻腾,两只手在身体上疯狂的抓挠,嘶嚎的声嘶力竭……历高看的心惊肉跳,赶忙闭起眼睛继续装死,一动也不敢动,那人没有骗他,那毒针,的确非常之厉害。
“这玩意,真够歹毒的。”历高背后那人说道,然后,他拍了拍历高。历高一动不动,似乎已失去了知觉。“咦,这小子也晕了,不知道刺一下会不会醒过来?”历高身体一阵颤动,然后呻吟了一声,及其虚弱的睁开了眼睛。
“灵气丹借我几颗用用?”那人饶有兴致的把玩着手中绿光莹莹的毒针说道。历高小眼睛越睁越大,极致的兴奋取代了所有的痛苦和不安,历高重重的点头,双眼中溢出幸福的泪花:“有,我有,只要你需要,我可以全都给你……”
那人有些诧异:“咦,怎么这么好说话,刚才看你不是挺硬的吗?”历高的嘴唇有些哆嗦:“你和他们不一样……”“哪里不一样了?我也是打劫的。”“老大,你能罩我吗?”“为什么这么喊我,我认识你吗?”“认识的,”“什么时候?”“你看过我一眼,我知道,你一定认得我的!”历高无比肯定。洪新宇笑了:“说说,赛场的时候,你那会在想些什么?”
历高心中升起无比的崇敬与敬仰:“我那会在想,你一定不会输得,”洪新宇的目中泛起异样的光芒:“为什么那么想?”“因为,你是我心中的神!”光芒消褪,洪新宇重又变得放松了下来,他微笑着拍了拍历高,说道:“身上疼吗?”历高摇了摇头,目光始终不肯离开:“不疼!”洪新宇看着他,点了点头:“真是好样的,以后,我罩你!”
造化,虚无缥缈,但人们内心中对于神明的崇敬之意,却是真而又真!那种感觉,是发自于灵魂最深处的虔诚!此时此刻,洪新宇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师傅会游迹江湖,虽身结百纳,餐风露宿,而乐此不疲。他身为道尊,却混迹浊世,他衣着邋遢,却被公奉为神人!
什么是神?神就是无数人寄托希望和梦想的人,而那个人也因此获得了虔诚信徒心中无上崇高的崇敬和信仰——功德无量,无量天尊!灵气丹?灵石?这些,在造化之力的面前,又算得了什么呐?洪新宇不由自嘲而笑,看破,却不能说破,冥冥中有些事情,只可意会,却不可言传。
四大上下,皆乃后天阴浊,唯有一点灵名,方是先天成圣之道!由此看来,北宗的丹田内炼之术,在后天返还先天的修炼进境上相对于南宗虽然要慢一些,但在感悟本源的境界上,却要略高一筹——南宗、北宗,孰优孰劣?心有灵犀之际,洪新宇会心一笑,丹田运转,心火冲霄,灵台通透,天人合一……
先天若无后天,何以招摄?后天若无先天,岂能变通?无中生有,有中生无,无因有而激之成像,有因无而感知通灵;先天后天之气,如谷之应声,金丹之母,玄珠成像,太乙含真,形神俱妙——灵台内视,后天外用,指尖一点真阳迅速凝聚,一颗先天灵药孕养成真!
炼丹、炼器?本质上又有什么区别吗?万事万物,不过五行之气,悟彻了阴阳内外之妙,又何须拘泥于自然化育之外在表现?长笑声中,洪新宇御风而去,但在历高痴痴凝望的眼神中,却留下了一个超然卓世、高大无比的光辉形象……
额森找上龙峰,告知了他自己如今的处境。洪新宇淡然一笑道:“无妨,我即将觅地潜修,以后你就跟我在一起吧。”额森感激莫名,但感激莫名的还不只是这些——洪新宇慷慨相赠,将三年大比第一名所获得的奖励尽数赐予给了额森……
马天行找上龙峰,奉上了他随身多年的那柄宝刀——宝刀在洪新宇的眼中看来,自然是不算什么,不过,那刀柄上所镶嵌着的那颗宝石,才是马天行真正不舍不弃的根源——一颗通透晶莹的宝石之内,一只昂首奋蹄的健马似欲超脱束缚遁空而去……健马只余四蹄尚未成型,不知它日成型之后,又会成为一种什么样的存在?
“这柄宝刀,是昔日我养父东厂督主王振赠与我随身使用的,如今,我将他奉献给你,以表明马天行与过往彻底断绝的心意。”“何故如此?”“昔日我受养父所托,处处要置你于不利,但无论马天行如何努力,总是难以在智谋武功之上超越你——义父已经故去多年,而马天行几经努力之后也终于颓然放弃,一来我已尽力,二来,我觉得你我之间继续敌对实在也已没有必要,三来,三年大比受挫之时,马天行曾经发下誓言,无论是谁,只要击败了折辱我的人,我都会奉他为主,终此一生矢志不二!”
洪新宇淡然笑道:“原来如此,你我之间恩怨波折竟是由此产生……以往我也曾不屑于你的品性,但如今看来,竟还有令我为之钦佩的人性光点,你不但聪明,而且执着,更信守承诺——既然发下誓言,我若不接受你的馈赠,想必以你这样的秉性,他日之后恐又成为阻碍修行的心魔……同门一场,无分彼此,既然矢志跟我,那么,以后便仍是兄弟相称,随行左右吧。”马天行深吸一口气,继而又长叹一声道:“多谢主公!”洪新宇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心知此人重信守诺,是以也随他如何称呼去了。
江水荡荡,悬崖峭壁……从江面向高处眺望,龙虎山诸多山峦峰岭之上洞穴星罗棋布,或高或低、或大或小,星星点点,不计其数,有的洞窟或钉木桩、或封木板,在山民传说中,这深藏其中的悬棺,竟是千古不解之谜……碧水丹山、古崖墓群,龙虎山、仙水峰、马祖岩、应天山、洪五湖……山势绵延,峰峦叠嶂,美不胜收。
黑水崖,位于龙虎山正北方向最外侧,此处泥沼遍地,荆棘丛生,乃是一处人迹罕至之地。在一片溪涧沟渎的包围之下,一座光秃秃的穷山,兀立于险滩恶水之间。山根处有一个幽深的洞穴,但凡有生人靠近之时,那黑漆漆的山洞之内,便会传来十分渗人的呜呜之声。因此,这个生人勿近的洞穴,也被人称之为阴鬼洞。
洪新宇立于阴鬼洞前,阵阵阴风袭来,淡淡的泥水污浊之气,伴和着依稀鬼哭之声扑入口鼻,直令人汗毛直竖,浑身发冷。虽心知这便是那位龙虎山黑水崖高手潜修之所,但从内心中来说,他实在是没有想要入内拜访的意愿。“龙峰洪新宇前来登门求教,打扰师兄清修,冒昧之处,还望海涵。”
静待片刻,幽深的山窟之内传来了呜呜回应之声:“原来是同门道友登门……拜访,胡悲闭门潜修,不便之处,望道友见谅。”洪新宇松了一口气,你闭关潜修,倒也省的我入内打扰了。不过,该做的事情却还是要去做,不着重声明来意,你还以为我真是来拜访的了。
“道友闭关潜修,洪新宇本当适时退避,但我亦有意入八十一峰序列,觅地清修,前几日上清宫大殿之内,长老已言明,欲入八十一峰,便要过的道友这一关才是,因此……得罪之处……”山窟内幽幽一声叹息:“以洪道友的手段,金枪峰长老辛玄子尚且不是对手,胡悲这点微末道行,又怎可能入得道友法眼,哎,这颗灵石你拿去吧……”言罢,颇感怅然痛心。
“额……”洪新宇一时诧异,人家倒是说的清楚明白,听他话中的意思,竟是要拱手相让不成?这结果的确出人意料,也未免来得太过简单了些。不过转念一想,却也释然,若非如此,他这八十一峰末位的排名……洪新宇欣然暗笑,口上却还只得勉慰虚应一番。
黑暗中一点微光,在呜呜鬼哭声中显现而出,一块莹白如玉的灵石随风飘送至眼前。洪新宇伸手接住,稍稍一窥即便收入囊中——此物对他所能起到的作用已然微乎其微,收纳起来,以后留作徒弟额森修行之用吧。一时间意气风发,豪情满溢:“道友如此承让,那洪新宇也却之不恭了!”虽无比拼,但洪新宇已是完全胜者之姿!
离开了黑水崖之后,下一个目标——无蚊谷。峡谷溪流、曲径通幽、山峰围绕中,一块风景宜人的世外桃源盎然呈现。三面环山、一面环水的空地,洪新宇卓立场中。八十一峰中十数高手四处松散环绕,面对洪新宇态度歉然屡次叫阵,却并无一人出战——上清大殿中的一幕仍然历历眼前,此人虽然面带微笑,神色淡然,但这些八十一峰中排名靠后的高手们,哪一个又真敢当他如表面般看来和善?善者不来、来者不善!面面相觑之后,十数块灵石轻松纳入囊中……洪新宇拱手告别,这些高手也便面带愧色一哄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