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觉?”
这是先生第一次听到这个词。
“是的,灵觉。”齐天父亲点点头道。
看先生满脸疑惑不解,齐天父亲笑了笑继续说道“说灵觉你可能不懂,但我说灵觉就是普通人口中的直觉,你就懂了。”
果然,先生立刻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
先生可以想见,一个直觉强悍的人呢,无论思考什么问题,他都能在最短的时间里,想到最佳的答案,如此天赋确实是可遇而不可求。如此一来,先生终于明白为什么在给齐乐讲学的时候,从来不必讲第二遍了,姜家村其他孩子想破脑袋也看不懂学不会得东西,齐乐看一遍听一次就能明悟其中关键精髓,由此看来,齐乐必然一个天赋直觉特别强大的孩子。
齐天父亲继续说道“灵觉几乎不能通过后来增强,反而可能因后天原因减弱。灵觉全靠先天而生,因此被修道人士称作天赋。”
先生点点头,道“你的意思是齐乐的直觉,哦不,灵觉很强?”
齐天父亲点点头道“他是我见过,我所听说过的人中,灵觉最强的。”
“这么强?”先生有点目瞪口呆的惊诧道。
“那不是这孩子今后必将有惊人的成就吗?”
说到惊人的成就,齐天父亲一时脸上又黯然下来,他停顿了片刻才又继续说道。
“要不是知道他的天赋资质如此惊人,说什么,我也不会让他走上修道这条即艰辛又凶险的道路。表面上看,天赋资质越好的人,就越容易修道有成,但这不是说,好的天赋资质就一定有惊人的成就。其实,即便是绝好的天赋资质,它给你的也只是更多的机会而已,而不是真给了你什么三头六臂。而光有机会还不行,还要你去抓住这些机会不懈的努力,甚至是豁出性命去拼搏,这样才能得到最终惊人的成就。其实,有多少机会,就代表有多少艰险和付出。”
齐天父亲似是联想到今后齐天将经历的那些可以想见的磨难,一时忧郁的停顿了一下才又继续说道。
“其实我宁愿他是一个普通的孩子,平平凡凡度过一生,我这做父亲保他一世平安幸福。”
齐天父亲眼神中渴望与无奈之情溢于言表。
齐天父亲深知,如今这片天地中,隐藏着巨大的令人绝望的凶险。这凶险不止先生不了解,即便是修道之人,如若没走到那一步也并不了解。齐天父亲自然是走到了那一步的人,不止走到了那一步,当年还曾为化解那凶险而舍命拼搏过,但结果却是如今的心灰意懒,避走世事。
竟然宁愿自己的孩子平平凡凡的度过一生。先生明白,齐天父亲心里一定有一些自己不知道的事情没有说。但先生没有好奇询问,也不准备问,作为一个不能修道之人,很多事情知道了又怎样,除了徒增烦恼,别无他用。
就在二人都各怀心绪,各自思量之时,屋里传来一声大喊。
“鱼来啦!”
齐天人还在屋里就大声喊道。
先生与齐天父亲同时转头,不约而同的一扫脸上悲暗的情绪,挂上淡淡了的笑意。
只见齐天从屋里端着一个两尺之大的木盆出来的,夜色昏暗之中也能见到一股股热腾腾的雾气在盆口蒸腾。木盆是用一块整体圆木抠的,不粗糙不精美,但很实用。
齐天小心翼翼的把木盆放在桌子上,得意的喊道“你们现在可以开酒了。”
“太香了,这次你又加了什么,怎么如此之香气四溢。”
先生一边开酒,一边迫不及待的把鼻子凑到盆口‘贪婪’的深吸一口气,感慨道。
齐天很开心,有些得意的说道“就是前天铁牛叔叔去镇上采集回来香料,我也没想到鱼里边加入这些香料竟会如此不同。”
“铁牛这事办的靠谱。”
先生一边给齐天父亲和自己倒满一碗酒,一边说道。
木桌上顿时酒香,鱼香四溢,让人食味大开。
“人生若是每日都能如此,就是做仙也不换啊!”
先生一口喝下一碗酒,吃下一块鱼,不由得感叹道。
齐天也刚吃下一块鱼,听先生的感叹后,接道“先生觉得这样的日子不易,想要每天如此便难以达成。但要是换做仙,肯定每天都能轻松过上这样的日子,所以我觉得还是做仙好一些。”
明赋先生一愣,没说话,主要是他没想道该怎么说。
先生不说话,但父亲却是笑骂道“你这孩子懂什么,你怎么就知道仙会喜欢这样的生活日子。这样的日子在我们看来胜似仙,但仙却未必能过上他感觉美好的生活。”
齐天父亲的话引得先生一阵深思,齐乐也从父亲话语中感受到一些,看似简单,却难以深切体会的人生哲理。
一顿酒美菜香的晚饭在愉悦中进行完毕,一坛酒给齐天父亲和先生推杯换盏的喝了大半。
在还剩小半坛时,先生即使坐着的身子,也略显摇晃了,眼神也有些涣散,没撑很久,先生就趴倒在桌上,醉过去了。
而齐天父亲却还跟没事儿人一样,一个人,轻轻松松的就把后面的小半坛解决掉。
父亲喝完最后一碗酒时,齐天早已吃饱放下碗筷,正饶有兴趣的观察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的先生。
最后一碗美酒入喉后,父亲长吐一口酒气,然后转眼怅然看着齐天。
他似犹豫了片刻,才开口说道:“明天我要出去一趟,你要自己照顾好自己。”
父亲的话是清楚的听见了,但是意思却让齐天一时反应不过来,两眼发直的看着父亲,齐天瞬间陷入了一种深深地惊愕之中。
一时间就连今天刚知道可以修道的兴奋喜悦也被齐天抛在九霄云外去了,脑中只有一个念头“父亲要走了。
来得太突然了,突然得让齐天没有一点的准备,齐天的脸刷的全白了,一双眼睛里满身惊讶,疑惑,不解,直到过了好一会儿,齐天才回过神来。
“那你要去多久,什么时候回来?”
齐天垂在桌下的手紧紧握成拳头,他试图把身体里所有的紧绷感都转移到手上,那样,其他部位看起来会显得轻松一些。
好些天没剪的指甲只露出了一个头,但此时却深深的陷入了掌心,但齐天脑子里没有疼痛的感觉传来。
“说不准,可能要很久才会回来。”齐天父亲心中即便不忍,但还是坚决的说道。
良久,似乎也是知道事不可违,齐天没再继续说话,只是静静的低着头,没有哭也没有流泪。
见父亲闭上眼,长叹一口气,然后说道“还有不到两个月就是‘姜域’‘卫道盟分道场’的弟子选拔,我离开后,届时你先生肯定会让你去参加选拔,如果你想去,那你就去吧。”
齐天听了这样一个原本能让他高兴的跳起来的消息,却是什么表示也没有,依旧低着头后不置可否。
良久之后,父亲抬头看看天,夜色早已完全笼罩大地。但今晚竟有朦胧的月色淡淡洒落人间,洒落在这氛围伤感的村西头,给人一种静谧的伤感。
他在心底感叹道。
“这月亮啊,在曾经最初那段岁月里怎么看都美,让人心情愉悦。可后来这么多年来的日子,每一次看见却都让人感觉伤感和凄凉。月亮依旧还是那个月亮,变得只是世事沧海桑田罢了。”
父亲用力摇摇头,似乎想把内心深处伤感的情绪甩掉。但内心的感伤又岂是用力甩甩头就能甩掉的,它从来就是一旦缠绕上你,便会不死不休,直至那天你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我先去睡了,你把桌上的东西都收拾一下,你那先生就等他趴在桌上睡吧,反正这点凉意对他起不了损伤。”
父亲站起身来,还抬手伸了一个懒腰,然后向屋里走去。
父亲进屋休息了,老树下只剩下齐天与醉酒后呼呼大睡的先生。
在父亲转身那一刻,齐天终于再也控制不住晶莹饱和的眼眶,泪水如同脱缰的野马奔腾而下。
老树下,少了一个人,却多了一丝孤单。
以往,先生也曾在这颗老树下与齐天父亲一起喝酒,也曾如今天这般醉倒不醒人事。每次齐天都会把先生扶进屋睡在自己的床上,但今天齐天却没有。
先生趴在桌上,他就在一旁坐着,他陪着醉酒的先生,醉酒的先生也陪着他。
一夜悲凉,一夜伤感。
清晨,天色已经放亮,现在已是入冬时节,太阳正奋力的拨开云层,普照大地,一夜寒凉之后,气温开始缓缓上升。
姜流河边依旧盘坐着十几个孩子练体修气,不过快结束了。
村西头,老树下,桌子还在,人也还在,桌上空碗空酒坛空菜盆也都还在。
人还是坐在桌旁的齐天,以及趴在桌上的睡觉的先生。很显然,昨晚他们两人一个坐着一趴在直到了现在。
一夜睡梦,先生的酒应该醒的差不多了,现在虽然还在熟睡,但也不是刚趴下那会儿呼呼大睡了,而是恢复了高深习武者那种特有的悠长细腻的呼吸。在这寒冷的初冬早晨,他鼻孔进出气之间竟然看不见一丝白雾,由此可见他的呼吸有多么细微。要是不注意观察,你甚至不敢确定他是不是还活着。
坐了一晚上的齐天现如今早已没有流泪了,但脸上泪痕犹在。
现在他正盯着身前的老树发呆,面无表情,眼神恍惚。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或者干脆什么都没想,只是在发呆。
“铛,嘭....”
突然,一阵凌乱的碗盆坛匝地声响起。
原来是先生睡醒了,没睁开眼,还在睡梦中就伸了了一个懒腰。如此一来,理所当然的把桌上一切器物全都推到地上了。好在地面都是泥土,不是坚硬的岩石。因此,虽然全部翻滚在地,但都还‘健在’。
这些杂乱的声音加速了模模糊的先生清醒的节奏,之间他一下就从桌子旁边坐立起来。
片刻,基本清醒过来的先生,看着眼前的一切眼神有些迷糊,但没费多大劲就基本清楚了所有过程,不自禁的一阵苦笑。
先生正在疑惑齐天这次为什么没有把自己扶进屋时,才发现原来齐天竟然还坐在昨晚的位子上。
“先生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