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唐浅脸色越来越差,他又道:“难为夫人患病还特地跑一趟,既然误会消除,赶紧回去安心养病吧。”
“谢皇上。”她颤颤巍巍地起身拜别,“妾身告退。”挺住唐浅!马上就解脱了……
她前脚刚踏出御书房,后边的门便轻轻关阖,意味着穆词殉的跪地处罚结束,一切都已没事。
唐浅硬撑着走到穆词殉面前,平静说道:“起来吧,没事了。”
“你为什么要救我?”
跪太久,他一时站不起,只好仰头注视着眼前的女子,问道。
为什么要逞能……来救一个才刚刚伤害过你的人?
她没有回答,身躯仿佛随风而动的一丝柔缎,再没多余的力气来损耗,屈膝着地,下颚砸向穆词殉的肩,他双手及时扶住,才不致于唐浅侧身倒下。
她的头无力而乖顺地依靠他肩膀,仿佛将生命交托于他。彻底晕厥之前,穆词殉只来得及听见一句虚弱无力的请求。
“放过流萤,好不好?”
顾不得避讳宫廷的人多口杂,穆词殉抱起这个浑身发烫的重病女子,奔跑在空旷的皇宫大道。
呼啸而来又呼啸而过的逆风穿透他的衣袖,吹得怀中人浅黄的衣裙飞舞,像极了美丽的蝶儿,穆词殉所有的怒火似乎也在这场大风中一点一点消失殆尽。
此刻,他只想她好起来,而不是一副快病死的模样。
他要立刻回府,把她带回府,找遍名医来救她!
别死。
他内心乞求。
钟世融一脸愁苦,无奈地摇摇头,若眼前的人不是持有六王爷这般尊贵的身份,他早就开口责骂了。
本来好转的迹象全部倒退,甚至较之最初的状况更为严重。
唐浅伏趴的全身如炙热火烤般骇人,侧卧的脸庞,精致的五官因痛苦而拧结一团,面色已由苍白转向灰青,泛紫的嘴不停地说着胡话,断断续续,忽轻忽重,听不清楚。
“夫人愈合的伤口重新撕裂,旧伤添新伤,高烧似乎更为严重。”钟世融叹息道,“老夫再配一副新药方,能不能挺过去,全看造化了。”
“你是楮国最好的民间大夫。”穆词殉的声音冰冷无比,眼中没有一丝温度,“你居然会说全看造化?”
没错,他是楮国顶尖的大夫,但他不是神医在世。更何况,也不知是谁将这可怜女子搞得半死不活的,还有脸奚落他!钟世融降息火气,尽量缓和地解释:“夫人如果安心静养,不胡来,也就不需要这句‘全看造化’了。”
穆词殉听出话中话,郁色的面孔微僵,催促道:“快写!”
一碗黑乎乎的药半个时辰后端来,流萤舀起一勺,吹吹凉,轻扳开唐浅的唇齿,小心翼翼地送进去,等她扭身再舀第二勺,之前唐浅嘴里的药原封不动地全流出来,顺着嘴角滴落枕巾。
“王爷!”流萤大惊失色地叫喊,“药喂不进去!”
“闪开!”他不耐烦地推开流萤,接过药碗,一手钳紧她脸颊迫使她张嘴,另一手迅速灌进大量的汤药。口腔瞬间涌入过多而无法承载的滚烫药汁,唐浅猛地全数吐出,并剧烈地咳嗽。
“咳咳咳……”
钟世融静立一旁,瞧见穆词殉粗鲁的动作,心里不禁疑惑,这个六王爷到底是真希望她活呢还是想她死得更快一点?
正思考着,穆词殉幽晦的利眸对上他,命令道:“想办法让她喝下去。”
钟世融突然萌生小小恶整这个霸道蛮横的男人的念头,他拿手指指自己的嘴巴,理所应当地回答:“靠这个,渡进去。”
穆词殉诧异,他极度为难地思想挣扎少顷,仰头喝一大口,堵上唐浅稍稍闭合的湿唇。
苦涩的药汁细流连绵不绝地从他口中慢慢灌入她嘴内,许是量度得当,唐浅的喉咙动了动,终于艰难地一丝一丝吞下,方法奏效了。
如此结果大家自然显得很开心,而对于穆词殉来说,感受却更多些。第一次汤药送尽,彼此双唇分离的那一刹,他竟微微不舍那两片柔软的香瓣,唐浅昏睡中无意识地轻声嘤咛,更令他下腹燥热。
该死!他内心咒骂一声,抛却脑海的胡思乱想,又倒入一大口,继续渡送。
来回七八次,药终于算喝完了。
接下来,便只能等待。
“今日之事,谁都不许向外泄漏半句!”穆词殉严词警告,继而道,“钟大夫这几日就住于府上,直到她脱离危险。”
“这个自然。”钟世融捋捋花白的胡须,点头同意。
刚开书房门,抬头便看见穆词靳和图阅两人。
“她没事吧?醒了吗?烧退了吗?吃药了吗?”穆词殉横冲直撞地奔到他眼前,婆婆妈妈地询问了一大堆。要不穆词殉三申五令不准他和唐浅见面,估计现在他都能天天十二时辰在她床边候着。这个女人,可是眼高于顶的七王爷我难得一见钟情的呀!
穆词殉眼角抽搐,什么话都没说,抓过他衣襟,毫不怜惜地扔出屋,“砰!”门也随即重重关上。
“状况不好?”图阅关切地问道。
“相当不好。”穆词殉露出颓废的神情,“钟世融说不一定能撑过去。”
图阅单膝跪下:“请王爷降罪。若非图阅乱出主意,也不会造成如此严重的后果。”
“降罪?”穆词殉自嘲,“论罪,我比你的可大得多。”若非他一时失去理智……
“王爷事出有因,无需自责。”图阅替他开脱,“如今之计,王爷准备怎么给大将军一个交代?”
给宫本绛臣交代?穆词殉目藏愠色,不过是半路捡到他侧妃的野男人,凭什么给他一个交代!
图阅见他不言语,只好说道:“刚刚王爷去照顾唐夫人,我代收了一封来自战场的家书,是给唐夫人的。”
“宫本绛臣来信了?”他还真紧张这女人哪!“信呢?”
“已放于桌上。”
图阅未来得及阻拦,穆词殉早已“嘶”地拆开信,一副理所当然的神态。搞得图阅有些摸不着头脑,人夫妻俩的书信你看得这么理直气壮干嘛?
“唐浅,最近过得好吗?在王府有没有人为难你?我昨晚做了噩梦,梦见你被几百条蛇追赶,醒来后总觉得心绪不宁,所以给你写上一封家信,如果安好请立即回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