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将军应该是来寻唐姑娘的吧?既然误会解除,就不多留你们。”穆词殉给了台阶,让宫本绛臣带走唐浅。
“那本将军便不打扰绪妃和两位王爷难得的小聚。”宫本绛臣顺水推舟,“唐浅,我们走。”
“哦,好!”唐浅也想赶快离开这个是非地,急急奔过来,略微心虚地接替穆词殉,推走轮椅。
发丝的清香残留他鼻尖未消褪,穆词殉久久伫立,直到耳边传来绪妃恼怒的问话。
“殉儿,乾憩不是死了吗?!……还有,你们两兄弟怎么回事?一个个争着替外人说话?!”
他微叹,又要演戏了。
“你这几天都去哪啦?”
“做回大将军威不威风啊?”
“皇宫的菜好吃不?我这有小灶,那群太监宫女也不送些饭菜过来,我都得自己动手。”
“还有还有,你能不能帮我去弄点莲藕呀?我可以给你做糯米红糖藕,保管好吃。”
“对了,想喝冰水不,我可以弄到冰块诶。”
唐浅烧了满桌的菜,进进出出地端,嘴巴也不闲,巴巴巴巴地说个不停,整一个话痨。也难怪,宫本绛臣不在,她都找不到人说话。
宫本绛臣乐呵呵地起筷吃菜,任由她问来问去,也不回答。
“喂!臭主子!”唐浅端了最后一道菜,坐下来,不满:“你能不能说句话啊?”
“我有空说吗?”他替自己叫屈,“你每个问题都不停顿,哪给我说话的机会啦?”
“行。现在开始你说。”唐浅闭上嘴,等他开口。
“我不说,我要吃饭。”
“少来!”她一把夺取他的筷子,阻止他耍赖,“快说。”
“说什么啊?”他装傻。
唐浅难得正色道,“你带不带我去打仗?”
“……”
“说话呀?”
“不能。”宫本绛臣停了笑,拒绝。
“为什么?”她急道。
“战场岂是你一个女子该去的地方?”
“我会武功,我能保护我自己!”
“你乐于杀人吗?”
“……”
对啊,战场里最基本保护自己的方法不是防御而是杀人。她怎么没想到呢?
“可是……”她做最后挣扎,“我可以不用去前线,在你的营帐里做个侍女呀。”
“你见过除了军妓,军队哪里出现过女的?”他略微打趣道,缓解一下气氛。
“我!”唐浅仔细想想,“女扮男装不行啊!”
他叹息:“唐浅,事情不是你想的这么简单。”
唐浅疑惑:“那你告诉我,事情到底复杂成什么样子?”
“当初你就该跟姊姊走的。”他似乎自言自语,“不应该折回来。”
“诶?”不懂。
“你不能也不可能去战场。因为胤昭帝把你当作我宫本绛臣的弱点。你的身份叫人质,懂吗?”
“人、人质?”唐浅不敢相信地看他,“他不是召回你当大将军了吗?为什么还要把我变成人质?”
宫本绛臣笑笑,“因为他永远不可能完全信任我。你是我唯一带回来的女子,他知道你对我而言,肯定有着非比寻常的意义。他需要留下你,来牵制我。”
“我对你有非比寻常的意义?”唐浅干笑两声,“开玩笑嘛!这皇帝也太看得起我啦!”
他没接话,静静地望她。
她被看得无所适从,如临大敌般反问:“喂,主子,别逗了。你不会真爱上我了吧?”
宫本绛臣一下子笑了。
“不许笑!说真的呢!”唐浅恼羞成怒。
“唐浅是我宫本绛臣相依为命的亲人。”
听他满心真诚地说出这句话,唐浅鼻子一酸,顿时觉得心内暖和。
是啊,他们曾经一起相依为命地生活两年。如果没有他,她不会安然活到现在;如果没有她,他也不会从黑暗中振作起来。
“宫本绛臣是我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
她迎上他柔情似水的目光,带着毋庸置疑的姿态。
虽然得知自己无法与他一同前往那险恶的战场,唐浅仍然不服气。
她从来不是个甘于屈服的女孩,所以只能陷入深深地惆怅里。
“该怎么办呢?”
她边洗碗筷边寻找对策。
如果那个老皇帝真要把她当人质,那她真是一点都不能反抗。但凡她反抗,宫本绛臣就会连带着置于危险境地。
还有四天时间呢,别多想了。她左右甩甩脑袋。
“如果真的去不了,趁现在给宫本绛臣多做点好吃的!”
那个馋鬼。她笑笑,对了,糯米红糖藕!
下午的阳光还真毒啊!
唐浅无奈地感叹,鬼鬼祟祟地查看御花园的情况,四下无人。
跑到池畔,迅速脱掉鞋子,用力掖好衣袖,绑好裙子,挽起裤管。她一步步下浅水区,双手在拥挤的荷叶底下仔细摸索。
“哦?”惊喜地睁大眼睛。摸到了!
用力一扯,一截被她摘下。
“哈哈!”她大笑着退出水面,迅速整理衣物,故作镇定地离开现场。
蒸笼里的糯米散发出浓郁的香味。
唐浅陶醉地扬长脖颈嗅了嗅,将洗尽削皮的白嫩嫩的藕在六分之一处切开。打开蒸笼盖,塞入热乎乎的粘稠糯米,先铺一层,用手轻拂,再在案板上跺了跺,至八分满停歇。
借助细木签把藕盖合上,放入刚没过它的水中。
待煮沸,撒入打量的红糖,小火煮一个时辰,终于大功搞成。
有人敲门,看管冰库的太监一见是唐浅,扭头就想把门合上。
唐浅制止他,嘿嘿嘿地讨好道:“好公公,你就再给我些冰块呗。”
“没有没有!”这姑娘一天两次要冰块,真当他大善人啊?
“公公。”唐浅挤眉弄眼地说道,“这次是有正事。”
“你会有什么正事啊?”
她狐假虎威地说道:“这次啊,是龙虎大将军命令我来拿的,你看,这是令牌。”
那太监半信半疑地瞧一眼。
搞定!
她将冷却的藕片小心切片,放置于冰块上面。
欣慰地扬起秀唇。
宫本绛臣,我唐浅能为你做的,也就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了。
闭上屋门。
宫本绛臣缓慢地推轮椅到床边。
昏暗寂寥的屋内,沉淀着逼仄的时光。他的目光淡然掠过每个角落,像困兽掠过自己的牢笼,静静积蓄忧伤。最近,他感觉自己越来越退化成入塔狱小屋的初时模样,急需寻找一个出口,一个游走于过去和自己之外的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