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浅头脑慌乱地被人扯出胳膊,将十根贯以绳索的圆木嵌入她的指槽,她一惊,似乎预想到要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使劲想抽出来,却被人摁住,无法动弹。
绳索急速收紧,一股锥心之痛流窜体内,唐浅疼得哇哇大叫,五官完全扭曲。
简苏恒袖中的拳头青筋暴露,她的痛他感同身受。
左回盛重复:“堂下人犯!入室偷窃,谋害人性命,种种罪行令人发指,本官再次劝告你老实招认,签字画押!”
疼痛刺激着唐浅的神经,居然迫使她听清了这句话。杀人是不假,可是……“没有!没有!我没有偷窃!”她仇视地盯着那两个胖子和矮子,大声吼道,“是他们!他们撒谎!他们指使那个乞丐来强暴我!你听到没有?!我不是故意杀他的,我只是想保护我自己!”
胖子和矮子瑟瑟发抖,不敢接话。
“啊!”绳索猛地又紧了一些,唐浅受不了地尖叫。
“住手!”简苏恒大喝,衙役不敢继续,放开绳索,唐浅摔倒地上,又是一阵疼痛。
“简大人,你这是……”
“左大人!”简苏恒喝断他的话,“犯人已经开口申辩,案件也并没有完结,你这叫滥用私刑。”
“你?!”左回盛气得差点从座椅上蹦起来。
“本官决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在本官的公堂之上!”简苏恒不理会他,匆匆赶至她身边,小心地扶起她,关切地问,“你怎么样?”
“我没偷东西……那些、那些是我自己的。”打击未完,却又是一顿无情的伤痛,唐浅扛不住了,气息薄弱,“……六王爷……快去找六王爷,就说……就说乾憩在这里,求求你。”
她知道,她现在的举动如同饮鸩止渴,可是……可是她好想悦露,真的好想……
“来人,去请六王爷,就说乾憩在此!”他急切地下命令。
“是!”
“简苏恒,你放肆!本官才是主审官!”左回盛怒不可遏地大喊。
“姜师爷,替本官好好安抚左府尹。”
简苏恒平静地注视他,却张扬着浑身的肃杀之气,紧紧压制左回盛的气焰。
衙役赶到王府时,正逢王府门前在挂挽布白花。
“这位兄弟,我乃顺天府衙役,想求见六王爷。”衙役朝守门的侍卫一拱手。
侍卫打量他,解释道,“侧王妃仙逝,我家王爷正忙得不可开交,敢问官爷有何要事?小的好进去禀告。”
“谢谢兄弟。请兄弟转告王爷,就说乾憩正在……”
“放肆!侧王妃的名讳也是你叫的?!”没等衙役说完,侍卫一口喝住他,警告他不得造次。
衙役大惊:“侧王妃?”
“你口中所说之人正是仙逝的侧王妃。”侍卫提醒道。
听完衙役的陈述,左回盛轻松地放下手持的茶杯:“姜师爷,在罪状上多添置一项,冒充皇亲国戚。拿过去让她画押。”
余光见简苏恒又要生事,悠然道,“简大人,主审官可是我。”
简苏恒一时语塞,只得缄默。
衙役摘起昏死的唐浅其中一个指头,沾上印泥,在状纸落款处画押,交给左回盛。
左回盛来回扫了几眼,一拍惊堂木,“本官即日将状纸送至刑部,退堂!”
也不再看简苏恒,大步离去。
怎么会这样?
简苏恒呆呆地凝望那个对处境浑然不知的女子,疑问着。
你到底是谁?
翟椿将军台鉴:昔日将军托付下官,寻一女子至姬宁山狱塔,下官不负重托,已寻至合适人选。此人为皇 城柳瓶巷命案嫌犯,案件虽已审定,但疑点重重,判决未下。下官恐此女蒙冤受死,特此希望翟椿将军救助至姬宁山狱塔,下官定感恩戴德。所请之事,务祈垂许。顺天府尹简苏恒,叩禀。
封好信壳,简苏恒写上“翟椿将军亲启”,把信和信物交给郑普。
“郑捕头,速将此信交至翟椿将军,路上小心。”
简苏恒叮嘱道。
“是。”郑普迟疑地问了一嘴,“大人,您是不是看上这姑娘了?”
“郑捕头。”简苏恒静静地望向他,“你不是不知道,本官是怎么坐上这个位子的?”
“卑职明白了,卑职告退。”
你是谁?你来自哪里?我不知道。简苏恒满心落寞,只是因为那次眼神,我便想尽全力护你周全。
穆词殉走进黑暗中,他环顾四周,不知去向。
“殉儿。”
熟悉而温婉的声音从脑后响起,穆词殉激动地转头,发现地上躺着一个生命垂危的妇人,一个小孩静静地跪着。
“殉儿。”妇人轻轻又一声唤,她羸弱的手抚摸小孩的脸,却在一半时兀的垂下,空气仿佛由于这个举动微微动荡。
“不!”穆词殉大吼一声。
小孩闻声转头,却是满脸的忿恨和泪水。
穆词殉不理会,他跑过去,紧紧地搂住那个女人,嘴里喃喃念道,“别走,别走……别丢下我!”
“穆词殉……”
怀里传出微弱的声音,他惊喜地看去,却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唐浅的模样。她浑身是伤,悲凉地注视他,乞求着:“穆词殉,救我……”
穆词殉开口,却发不出声,他从她那深琥珀的眼眸里发现,自己在哭。
听着她说“穆词殉,救我”,他哭了。
“呼……”穆词殉从床上坐起来,扶起灌满冷汗的额头。
是梦。
他抬眼望去,天已亮,今天是乾憩“出殡”的日子。
等待四日,刑部终于传来判决。
“判处皇城柳瓶巷命案主犯无名氏流放姬宁山狱塔,终身监禁。发放判决之日即刻启程,不得延误。”
简苏恒当唐浅的面宣读完判决,找来郑晋:“你和阿齐护送这位姑娘过去。”他压低声音吩咐道,“西城门有翟椿将军准备好的马车,切记不可怠慢这位姑娘,好生照顾。”
“是。”郑普点头答应。
转身,简苏恒靠近唐浅,在三步之外停住。唐浅听见动静,抬头看他。简苏恒笑笑:“……时间一久,会没事的。”
唐浅千苍百孔的心微微一热,她问道:“你叫什么?”
“简苏恒。姑娘呢?”
“如果乾憩死了,那我叫唐浅。”唐浅答道。
乾憩、唐浅,两个完全不同的名字,世间总有些特殊的时候,不必再苛求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