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陈嵊在屋中整了整衣服,赵汤走了进来,大吃一惊呼道:“士子,你穿的好像是齐服?”
陈嵊点点头,回头道:“你来得正好,我并未去过齐地,不知齐服是这样穿戴的吗?”
赵汤左右瞧了瞧,点点头,但又说道:“不过士子怎么穿上齐服了?现在越已经准备伐齐,你此时穿上齐服,岂不是让人误会?”
陈嵊不置可否,说道:“不知你的信是否已经送到黄歇处?”
赵汤点点头,说道:“他让小的转告士子,多谢士子,万事小心。”
陈嵊微微一笑,头扬了扬,轻轻自语道:“我已经不是三年前的自己了,不是吗?”
赵汤愣了愣,道:“士子说什么?”
“没什么?”陈嵊转过身,说道:“屋中还有一套齐服,你把它换上,随我一起去见无强。”
赵汤微微皱眉,迟疑了一下,但还是去换上了齐服,陈嵊指了指他腰中的长剑道:“听说无强好武,赵侠士的剑器还是不要带了,我担心他会从剑的样式中瞧出破绽。”
赵汤忍不住奇道:“士子你到底要做什么?”
陈嵊嘴角勾出一丝笑意,说道:“假扮齐使。”
越宫之中,无强一身劲装,坐在高大的座椅之上,左右列着七八名强壮有力的剑士,宫殿北面是一座空墙,外面是碧波一片的江河,江河之上,战船林立,上面人声鼎沸,只需无强长剑一指,便将万船齐发,进逼齐地。
赵汤被留在了宫殿外面,陈嵊嘱咐了他一番,这才深吸一口气,慢慢走进这宏伟的宫殿,此生的第一仗,河阳一役,自己输得很彻底,而这第二仗,胜败在此一举,越王之宫,必要成为我实现理想的第一步。
一路走来,过道两列上皆是站着全副武装的卫兵,每个人望着陈嵊的眼神充满了一种嗜血的渴望,这是一种战意,一种藐视,面对这些压迫,陈嵊依然沉静,眼神坚定地望着前方,一步一步,远处坐在宝座上的无强身影渐渐可见,微微仰着头,那眼神充满了轻视与不屑,陈嵊心中突然有了必胜的信心,不错,无强越是高高在上,越是说明他内心的骄傲与自满,这样的人只会输得一败涂地。
陈嵊走到殿前,躬身道:“齐使陈嵊,拜见越王。”
无强缓缓站起身,来到陈嵊身旁,一把抓住陈嵊的手臂,几乎是拖着陈嵊来到北面的窗口,指着河面上的战船,说道:“齐使觉得本王的舰队如何?”
无强的身材高大,脚步沉稳有力,那抓住陈嵊手臂的手也是暗暗用力,陈嵊瞧了一眼河面,说道:“齐国不过只有几艘网渔的小船,大王的舰队再强,也无用武之地,不看也罢。”
无强哈哈大笑,放开陈嵊,指着旁边的持剑卫兵说道:“齐使觉得,越的武卒如何?”
陈嵊道:“士气满盈,战意昂扬,乃虎狼之师,有以一敌百之勇,齐卒不能匹敌。”
无强随手抽出一柄卫兵的长剑,故意搁在陈嵊颈前,说道:“齐使以为,越的兵器是否锋利?”
陈嵊说道:“越之利器,闻名天下,世人皆以得之而争。”
无强哈哈大笑,把长剑掷给陈嵊,说道:“齐使之言甚合我心,此剑便送与齐使了。”
陈嵊拿着长剑,拱手道:“多谢大王。”
无强拍了拍手,从侧面缓缓走来一名宫装女子,容貌脱俗,眸清似水,朝无强躬身行礼,说道:“王上有何吩咐?”
声音清脆动人,如翠鸟出听。
无强指着女子,对陈嵊道:“齐使觉得,此女容貌如何?”
陈嵊道:“貌若天仙,即便郑旦复生,也不过如此了。”
无强说道:“她乃萧然人氏,正属郑旦一脉。”
陈嵊惊讶了一下,忍不住又抬头看了看那女子,郑旦是一个传奇的女子,她的美貌因助越灭吴而使天下人皆知,而此时的这个女子面色沉静,眉目之间隐含英气,却更显得动人。
无强说道:“两军交战,不斩来使,但我越军将动,正好缺一祭旗之物,以慰天灵,齐使大人可否借首级一用?”
“杀!”
满殿士兵皆是大吼,声震穹顶。
无强摆了摆手,把声音压下去,又笑道:“不过本王也并非无理之人,齐使若能在比剑中胜了她,本王便放你回齐,或者你也可以搭乘本王的舰队回齐,若齐使败了,本王便割下你的一对耳朵来祭旗,如何?”
陈嵊看了那女子一眼,无强从见他开始便无时无刻不在刻意地羞辱着他,包括这次比剑,无强表明的意思很明确,越国什么都比齐强,甚至齐人连越的一个女人也比不上,靠什么阻挡越的十万大军。
可惜自己并非真正的齐使,不然……陈嵊暗暗发笑,丝毫不在意此时的危险,说道:“多谢大王,不过若我胜了,大王可否静听我一言。”
无强微微怔了一下,点头道:“自然。”
那女子从旁取过一柄长剑,走到场中,朝陈嵊道:“婢女郑圆,请大人赐教。”
陈嵊见郑圆气质雅人,绝非婢女如此简单,也拱手道:“在下陈嵊,刀剑无情,侠女请小心在意。”
郑圆朝陈嵊微微点头,身形一闪,已然来到陈嵊面前,长剑直取陈嵊咽喉。
陈嵊大惊,一个滚地,堪堪躲过这一剑,紧紧皱起了眉头,这是他的失策,他没想到郑圆的剑术如此高超。
郑圆瞧了陈嵊一眼,轻轻说道:“大人要小心了。”
“你也当心脚下。”陈嵊这才把长剑抽出剑鞘,做好架势,眼睛看着郑圆的窄小的宮裙裙角,俯身一剑朝郑圆的双腿削去。
郑圆微微一惊,但面不露色,小退一步,长剑护住脚下。
此时场中出现了一副滑稽的景象,陈嵊半俯着身子,朝郑圆修长的脚间舞来舞去,而郑圆脸色微晕,奋力抵挡,脚步已不成步法,坐在宝座上的无强紧紧皱着眉头,手掌用力地抓着宝座一端。
过得半响,郑圆一声惊呼,脚步一个交错,顿时跌倒在地,待起身之时,陈嵊的长剑已经举在了面前。
陈嵊收回长剑,看了倒在地上的郑圆一眼,略一迟疑,默默站在一边。
郑圆跪倒在地,朝无强说道:“妾身无能,未能为大王赢下比剑。”
无强紧锁眉头,紧紧盯着郑圆,猛然站起身,一掌拍向座椅,竟把椅角震裂一个边角,抽出旁边侍卫的长剑,跳到场中,看了陈嵊一眼,手抚着长剑的剑锋,久久不语。
陈嵊盯着无强,说道:“莫非大王也有兴致与在下比试一番?”
无强轻轻舒了一口气,对郑圆道:“爱姬已然尽力,请起吧。”
郑圆站起身,退到一旁,陈嵊这才松了一口气,说道:“王上,我虽为齐使,可从进宫一来,何曾说过一句让王上退兵的话语?王上勇武过人,可否先静听在下一言?”
无强长剑指着陈嵊,一字一句说道:“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