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宁,发什么呆啊”“你成绩这么好,优生优分填报哪个城市都会被录取呢,好羡慕哦”“是啊,我们这些差生只能回原籍喽”看着同一个寝室一起嬉笑怒骂、摸爬滚打、共同奋斗了四年的同窗好友,她的思绪回到了入学前。
那天是新生报到的日子,从未出过远门的父母和她拖着大包小包的行李从苏北小镇做了五六个小时的大巴车,又辗转多趟公交终于来到这个距离市区几十公里的偏僻遥远连个超市都没有的龙潭小镇。走下公交车的一刹那,一种前所未有的自卑感瞬间袭来,是因为校门前停着的一排排送新生的私家车?是因为嘴里不停喊着“宝宝受苦了”对孩子到警校来磨练不忍心不放心得那些穿戴华丽的都市家长?“小宁,来帮你爸拎东西,别愣着了……”“噢,来了”。新生入学,从被褥床单、换洗衣物到零食书本,全部要重新准备,为了省钱,父母一天没有下田,辛苦从家里买好了所有他们认为能用到的东西塞了满满一个蓝色大帆布包,和那些一手推一个四轮行李箱的家长相比,安宁一家像极了农民工进城。“爸,我来吧”“不用,爸爸扛得动”父亲熟练地拎起大包的两角,两手用力,一声重重的喘息,迅速扛到肩上,看着父亲越发佝偻的身影,安宁的眼眶湿润了。安宁来自苏北农村,父辈都是农民,靠种田和鱼虾养殖为生,父母近四十岁了才有了这个唯一的女儿,自然格外爱护。从小安宁就是一个懂事的姑娘,虽然不曾像同龄人那样学乐器舞蹈、书画奥数,但是成绩一直在名列前茅,父母舍不得吃穿,却让她上县城最好的初中和高中,并不算昂贵的住宿费和伙食费让这个普通家庭的生活更显拮据。就这样,父母一直坚持供她到高三。高考她凭借着稳定的发挥,成为了那座城市的文科高考状元,面对来自清华、北大等多所高校的邀请,她在别人的不解和艳羡的目光中放弃了这些名牌高校,选择了本省的警校。“我想成为一名人民警察,毕业后回到家乡,永远保护爸妈,就这么简单。”警校的录取是提前批次,班主任钱正湖老师在填报志愿的前夕多次找安宁谈心,钱老师觉得以安宁的成绩明明可以有更好的选择,一来或许是为了她的前途,二来也是为了他自己做班主任的荣光。然而,安宁却吃了秤砣铁了心,就是要读警校,就是要回家乡当一名普通警察。“安宁,那你可以选择北京的公安大学啊,那里的学习环境会更好一些”,“不了,就在省内上也挺好的,离父母近”。就这样,她义无反顾地在提前批次录取志愿书上填报了这个唯一的志愿“**警官学院”。警校的录取对成绩、身体素质、体能面试等方方面面都有严格的要求,成绩安宁自然不用担心,1.0的视力、166厘米的身高、98斤的体重都符合硬性条件,其他方面的体检她也自信没什么问题,可是体能测试却让她犯了难。不知道是不是好学生总有些蹩脚的不如意,安宁的体育科目从来都是她的弱项,从小学到高中从无例外,在文化课上她可以叱咤风云,可是在体育课上跑不快、跳不远成了她的标签。其实,警校体测只要达到警校规定的及格线就算过关,女生组来说,立定跳远1米6,800米中长跑3分40秒,对很多姑娘是轻而易举,而对安宁难如登天。“既然选择了,就不能放弃,无论如何我也要上警校”,她这样对自己说。安宁的父母根本就不懂什么学校、志愿的事儿,更别说给女儿参谋,所有的这一切都要靠安宁自己。距离7月10日的体测考试还有2个礼拜,安宁为自己制定了魔鬼计划,她借用高中的操场,每天早上五点中骑着那辆有五年历史的破旧自行车从家赶往县中训练。钱老师做了安宁三年的班主任,也是安宁的历史老师,自然知道安宁的情况。他请来自己最要好的朋友,县中的体育老师莫老师为安宁辅导。在两位老师的帮助下,安宁的训练有了起色,越来越好。体测的地点定在了H城,同在苏北,但H城距安宁所在的G城还是有150公里的距离。从体检、体测再到面试,安宁都没有告诉过父母,两位老师的鼓励和陪伴给了安宁更多的动力,后来她说,“两位老师是我从警之路上最重要的人,一辈子都忘不了”。其实,我们总在抱怨社会的不公平和关系至上,可再怎么闹心的人生也总有那些真心实意帮助过我们的人,而我们又可曾记得?
“叔叔,您好,我是负责接新生的,这个包我来拿……”说着,便一把接过安宁父亲手中的蓝色大帆布包,“哎呦,小伙子,谢谢啊”,看着眼前这个身穿藏蓝色降警服、高大帅气、五官精致、温润礼貌的师兄,安宁的心里泛起涟漪。“额,额,是治安系3区队”男生快速翻看手中的花名册,查找安宁的宿舍区,“噢,跟我来吧,你在女生宿舍2号楼507”,说着,男生扛起大包,往宿舍楼走去。虽然已是过了立秋,秋老虎的威力依然不减,8月的太阳炙烤着大地,校园不大,可从校门口一路到宿舍区,足足走了10几分钟,安宁知道这包的重量,看着男生满头大汗和浸湿的警服,心里早已说了一万句对不起。“师兄,别扛上楼了,这包太重了……”“放心吧,你在前面,我殿后,万一包掉下来,会砸到你……”男生一口气将包扛到安宁宿舍才作罢。“好了,叔叔阿姨,你们先收拾,我去工作了”“我送你!”
安宁拿出湿巾递给男生,“师兄,谢谢你帮忙”,男生接过纸巾,看着安宁,伸出手,“我叫顾城,07侦查系1区队”“我叫安宁,09治安系3区队”,安宁也友好地与男生握手,“那我们就算认识了,需要帮忙随时来找我,再见”“嗯,再见”。一直目送着他走出女生宿舍大院,这个叫顾城的男生从此便留在了她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