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花三月,万物复苏,微风吹过,撩动一池涟漪,清可见底的池塘边坐着一个身穿白衣的女子,不施粉黛,不佩珠钗,却灵动耀眼,任何人都无法无视了她。
暖暖的日光透过枝叶的间隙洒下来,照耀着女子的脸,越发的让她出尘脱俗起来,仿佛这世间没有什么事是能困住她的,她,便是那朵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而就是这样的人物,也有被人气得面色发青的时候,这个能让她动真火的不是别人,正是大将军车祺的独女车离弩,车家小魔王是也。
只见那小胖妞鬼鬼祟祟的抱着一个瓶子绕开下人,抄小路,一看就是要做什么坏事,而眼力超凡的无牙一眼就看出了那是酒壶,小东西又背着她找酒喝了。
捧着小酒壶偷乐的车离弩还没来得及打开酒塞,就被人拎了起来,抬头一看,原本倒竖的柳眉瞬间变成了可怜兮兮的垂眉,小声的喊了一句“师父”。无牙瞧着车离弩这个样子,瞬间气乐了,一把夺走她手里的酒壶,无视她的哀求,没收了酒壶,还将她提到了书房,让她抄写五百遍清心经,不抄完就不能离开书房。
“师父坏……”车离弩可怜巴巴的望了无牙一会,发现她真的一点都不动摇后,小声的控诉了一句,便摊开纸张,提笔蘸墨,抄写清心经。别看车离弩调皮捣蛋,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但还是很听训的,叫她抄写,她就认认真真的抄写了。
无牙看着车离弩绷着小脸认真抄写的样子,心头那点怒气便消散了,小崽子。
车离弩抄写清心经的时候,车祺有十次路过这个专门设给无牙教导车离弩的书房,美其名曰凑巧,但无牙心里知道车祺这是心疼女儿了,但当初拜师的时候她就和车祺说好了,她教育车离弩的时候,车祺不得干涉。车祺是个言出必行的人,答应了的事,就绝不会反悔,是以她再心疼女儿也不敢跟无牙要人,只能贼兮兮的偷溜过来看一眼,确认车离弩没被无牙折腾死,唉,她可怜的女儿哦。
“师父,徒儿抄完了。”两个时辰后,车离弩累得眼皮子都开始打架了,却还是强撑着精神,把抄写好的清心经恭恭敬敬的交到了无牙的手上。无牙看着车离弩的字,满意的点了点头,孺子可教,调皮是调皮了点,但本性还是很好的。
“你可知道为师为何要罚你?”无牙把清心经放到了一边,看着车离弩的眼睛,挂着淡淡的笑意,道。车离弩眨眨眼,有些肉痛的看了一眼被无牙挂在腰带上的小酒壶,老实道:“徒儿忤逆了师父,不听劝告,再度犯了酒戒,理应受罚。”
“你既然知道犯戒会受罚,为何还管不住自己。”无牙不辨喜怒的说道。
车离弩刚想说话,却马上闭紧了嘴巴,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无牙,见她不怒不喜的,思及她最讨厌说谎,便眼一闭,嘴一张,豁了出去的道:“酒太香了!”
“……”无牙嘴角一抽,看着车离弩的脸,很想用力的掐一把,却控制住了自己。想了想,无牙起身,抱起了车离弩,将她带到了后花园,指着新长出来的野草,道:“把这些草都拔了,连根部一起,拔个干净,不要留下一丝丝隐患。”
车离弩听话的拔草,却发现这些野草看着娇弱,却很难连根拔起,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拔掉了三棵,而无牙却在这时出手,和车离弩从上往下的拔草不同,她是从下往上,直接挖开泥土,从根部拔起野草。做完了这些,无牙看着车离弩的眼睛,一字一句道:“阿离,你可知这些看似娇弱的野草,为何这么难以拔除?”
“因为它们的根部很牢固。”车离弩指着野草的根部,一脸认真的说道。
“那你可知为何师父就能如此轻松的拔掉它?”无牙坐了下来,示意车离弩也坐下,车离弩坐下后,很自然的靠在了无牙身上,思考了一会,道:“因为师父抓住了它的根本,再牢固的根,只要用对了方法,就能连根拔除,不留隐患。”
“师父不许你喝酒,不许你犯戒,正是要为你打造一个牢固的‘根’,若‘根’不牢固,你会比这株野草还凄惨,在遇到危险时,没有自保能力,只能任人践踏。到了那个时候,你所在乎的一切都会化为泡影,你也再不能拥有现在的生活。所以你走的每一步都得小心,都得慎重,不能因为你还在稚龄,就放松对你的要求。”
“当你的‘根’足够牢固,让你长成了一棵参天巨树,你才有了犯戒的资本,但酒肉之物,可一时享受,却不可贪恋,不能沉迷其中,丢掉了为人最根本的坚持。你每次贪杯误事,伤了身体不说,还贻误了功课,又要多少时间才能弥补回来?且事不过三,你若再犯,师父是不想再教你了,因为师父不能教一个没有原则的人,更不能容忍自己的弟子一而再再而三的犯错,你,还会再犯这样的错吗?”
车离弩立刻跪了下来,含着哭腔,真心实意的道:“师父,徒儿不会再犯!”
无牙摸了摸车离弩的头,将她抱到了怀里,温和的声音像是山间流淌的清泉,流过车离弩的身体,积聚在了心里。无牙告诉她,根基牢固之时,依然不可大意,不要轻易暴露自己的弱点,不要让任何人找到可以将她连根拔起的方法,可信人,却不能尽信于人,不然便会像那些野草一样,被人连根拔起,再无复生的机会。
“徒儿记住了。”车离弩点点头,有些话她还不能理解,却不妨碍她记在心里。无牙微微一笑,见车离弩抄写清心经抄得手都有些变形了,便捧起她的手,力度恰到好处的揉捏起来。揉捏完毕,车离弩舒服的呼了口气,有些困了,就调整了个姿势,趴在了无牙的腿上,闻着无牙身上的清香,道:“师父,睡觉。”
“好,你睡吧,师父看着你。”无牙摸着车离弩的头,示意她可以睡了。
车离弩半睡不醒的时候,无牙却走了神,想起那个同样让自己头疼的人,不自觉的露出一丝微笑。等车离弩睡熟了,无牙抱起她,送她回了房间,睡一觉起来,就能用晚膳了,车府的晚膳都用得比较晚,众人也都习惯了这样的生活规律。
车离弩也没睡太久,半个时辰后就醒了,正好车祺端了一碗清粥过来,刚好给她开胃了。看着车离弩胖乎乎的小手,车祺有些心疼,道:“阿离啊,以后惹谁都别惹你师父,娘都怕她,你要是调皮捣蛋,惹她罚你,娘是救不得你的。”
“我记住了,以后都乖乖听话,不惹师父生气了,师父若是再罚我,一定是我做错了事,娘不拦着是对的。”车离弩吞下嘴里的粥,很是认真的对车祺说道。
车祺有些不是味了,她管教车离弩的时候,可没见车离弩态度这么好过啊。
“阿离,你很喜欢师父,比喜欢娘还要喜欢?”车祺眯起眼睛,像极了一只争宠的猫咪,可惜车离弩看不出来,实诚的点点头,道:“是啊,最喜欢师父。”
“为什么呢?”车祺心塞了,这个没良心的小东西,居然不是最喜欢她这个娘,车离弩像是天生来气车祺的一样,乖乖的回答道:“因为师父好看又讲理。”
“……”车祺的表情僵硬住了,忍了忍,到底没忍住,吼道:“车离弩——”
“师父救命啊——”车离弩撒腿就跑,一路跑到无牙的房间,要无牙救她。
车祺到底是没能胖揍车离弩一顿,因为无牙留下了车离弩,要和她同塌而眠。
夜里,无牙哄着车离弩入睡,车离弩迷迷糊糊的说了一句“师父最好了”,让无牙好笑的摇了摇头,这个小东西。但不知想到了什么,无牙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难言的落寞,“师父不好,师父若是真的好,又怎会求而不得?”
“求而不得,人生最大的悲苦之一,为师只希望你将来不要走为师的老路,一辈子都求而不得,却还要眼睁睁的看着那人撒谎,沉浸在她编织的假象中。”
话落,无牙亲了亲车离弩的脸,抱着她睡了,小胖妞软软的,抱着最舒服了。
“师父,师父……”车离弩看着无牙越走越远,伸出手想要抓住她,却只抓到一片虚无,心中一惊,猛地睁开了眼睛,却发现自己躺在一个茅屋里,这是哪?
“啊,你终于醒了?太好了!”这时,一个面容清秀的男子走了进来,见车离弩醒了,瞬间弯了眉眼,不等她说话,就去叫人了。不多时,一个老妪在男子的搀扶下走了进来,给车离弩把了脉,道:“已无大碍,好好调养就能恢复了。”
“多谢大夫。”男子很开心,恭恭敬敬的送走了大夫,正要去给车离弩煎药,就被车离弩喊住了,只见刚恢复意识的车离弩满脸戒备的看着他,“你是谁?”
男子一愣,有些局促的搓了搓手,道:“我是闵三,你,你可以叫我三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