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林边,祖孙二人密谈了一个时辰后,杨家族长便在长女的搀扶下走了,剩下杨林一人静默良久,似在考虑着什么,好半天才回过神,在贴身小厮的搀扶下回了房。走进寝室后,杨林休息了一会,却是提笔作了一首诗,贴身小厮看不懂,却知道做奴才的本分,便没有多话,只安安静静的立在一边,随时等候着杨林的吩咐。仔细看了一遍自己作的诗,杨林却是一笑,毫不犹豫的撕掉了,扔到一边。
贴身小厮觉得怪可惜的,就是他不通诗词,却也看得出主子作的定是佳作,就这么毁了,实在是浪费。但主子高兴就好,一会他打扫了便是,免得碍主子事。
杨林回府修养后,杨家族长是第一时间赶来看他的,随后,他的堂姐堂兄都轮番来看他,劝慰他,身怀有孕的堂姐夫或堂弟为免刺激到杨林,就没有来,但也派了身边最得力的人过来看了杨林,送了不少好东西,都快把杨林的小库房给堆满了。伤心失意之时,家人的关怀最是暖心,杨林能这么快就振作起来,杨家人可谓是功不可没,但从杨林回府到现在,他的娘亲却是不闻不问,倒真是凉薄。
这凉薄之人还在怪杨林呢,哪有理会他的心思?你道她因何责怪杨林,却是把她院中的莺莺燕燕的死归到了他头上,认为没有他的话,她的爱郎们怎会死得那般凄惨?疼爱的庶子也被迫断了和母家的联系,庶女们更是惨,被赶回了祖宅,此生还不知道有没有出头的机会呢。她如何能不怪杨林?杨林失女也好,再次失宠也罢,都是他的报应,她可不会为这个害了她的儿子伤心,还想她去看他?
若是以前,杨林还会为母亲的偏心伤心,但早在他知道那碗堕胎药的真相后,就彻底的死了心。母亲不来看他也好,省得他又想起那可怜的孩子,徒添伤心。
杨家人的频繁造访,在旁人看来,是两家融冰之兆,借着杨林失女一事,重新联络起来,但过了没多久,杨家和越家又是不相往来了,到叫人云里雾里的弄不清楚两家的关系到底如何了。不管如何,那都不是她们能管的,越雅是丞相,杨家又不好惹,看个热闹也就是了,多嘴多舌的话,当心惹来杀身之祸丢了命。
杨林逐渐走出阴影,振作起来,并开始筹谋未来的时候,郎陶御却还沉浸在失女的痛苦中,便是有车离弩的悉心呵护,也暖不了他的心。那个为救郎陶御而废了双手的小厮,得到了厚赏,被车离弩放了良籍,给安排到庄子上做大管事了。
别看他废了双手,骨气却是一点都不减,不愿做个被人养的废人,努力练习用脚生活,用嘴写字,感动了车离弩,这才给了他重任,破格升他为大管事。
而他也成了忠王府上第一个男性大管事,地位比府上的管家低了些,但却是良民的身份,是自由身,随时都可以离开,后嗣也可参加科举,不用再入奴籍。
如此种种,实在是激励了一干小厮奴仆,为他们树立了为主尽忠的好榜样。
且他的事也引起了府上一位尚未成亲的二管家的注意,主动结交,原本是佩服这人的忠诚和胆气,及永不服输的劲,却在接触中渐动情丝,再难自拔,便追求起了他。两人的速度倒是快,一眨眼,就向车离弩提出了结为妻夫的请求,如此一桩好事,车离弩自是乐得成全,便许了这一对有情人,还给操办了婚事。
婚礼上,一直养病的郎陶御也出席了,看着废了一双手的小厮得嫁良人,倒是叫他有了些许情绪,车离弩这“冲喜”的策略,起了点作用,但还是远远不够。
故婚礼结束后,车离弩从乳爹那里抱来了车望,郎陶御骤然失女,需要静养,自是不能照顾车望了,车离弩便亲自抚养车望,偶尔让乳爹带带,为免刺激了郎陶御,便很小心的隔开他和车望。但现在,却是得刺激一下郎陶御了,太医说了,他这是心病,心病还需心药医,杨林也是因为身边有了个小娃娃才渐渐振作起来的,何况郎陶御和车望本就有几分父女情,想来,车望能治愈好郎陶御心内的伤。
为了让郎陶御快些振作起来,车离弩狠了狠心,把车望抱到郎陶御身边就走了,还下令不许任何人抱车望,只许郎陶御一人照顾。车离弩如此,奴才们便是不解,也是不敢违抗她的命令的,就都退了下去,无论房里发生什么都不动。
“爹……”车望在床上玩了一会自己的脚,觉得无聊了,就挪着小屁股到了郎陶御身边,抬头,黑黑的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他,半晌,眯眼一笑,道。郎陶御看着车望,却是捂住了肚子,如果他的孩子还在,并平安出生了,是否也会像车望这般的乖巧,甜甜的叫着他爹爹?见郎陶御没有像往常那样抱她,车望眨眨眼,却是爬到了郎陶御身上,抓着他的衣衫,慢悠悠的站起,大大的亲了他一口。
“爹爹,抱抱!”车望说着,伸出了手,眼里满是渴望,但郎陶御还是捂着肚子,幻想着那个孩子还在的话,会是怎样的场景。车望得不到回应,小脸慢慢的皱了起来,嘴巴一瘪,大大的眼里瞬间噙满了泪花,“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郎陶御瞬间惊醒过来,看着车望满是泪珠的脸,想也没想的抱住了她,抱得很紧,怕一松手她就不见了。车望趴在郎陶御的胸口上,哭得那叫个惊天动地,委屈得不得了,也叫郎陶御越发的内疚,一个劲的哄车望,什么都顾不得了。
但若郎陶御能低头看一看这嚎得天崩地裂的小胖妞,就会知道她早就没了眼泪,只是干打雷不下雨的吓唬他了。努力干嚎着的车望偷偷瞄了一眼郎陶御,嘴角微扬,狡黠一笑,机灵得不像话,下一刻,把脸埋在了郎陶御怀里,放低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