椅子很大，一人一座，我们扒完衣服，接过跑堂儿递来的毛巾，推开浴池的木门，淹没在蒸汽中。池子旁站着一个大概幼儿园的孩子不肯洗头，正张大嘴哇哇哭个不停。煤烧的水很烫，青里透白，混着一点泡沫，据说这水是圣河里的河水。这池子对我来说，不再像小时候面临湖泊那般巨大。沾沾脚冒着热气，水面被拥挤的裸汉们，挠的弄来晃去。方池子周长全铺着大理石，像堤坝一样围成坐位。就这里，退休等死的老头、混社会的二牛、忙碌的工人阶级、疯狂的老板们圈在这七淋八坐着，有的下，有的上。我怕烫不愿下到池子，也怕这水会躁动的游来游去，足已把我瘦弱的体格推得晃动、漂浮。我怕有天会淹死在澡堂里，毕竟经常听说这事。我们在角落，透过雾气，隐隐约约看到对面几个人影，在用毛巾往脚缝里钻，那边全是滚烫嗖嗖冒着热气的小池，理应残疾人用的地方，现在烫脚，也还不错。
“你傻啊？这下带家长，怎么办？你那叔叔能饿不死你就不错了。这次抓住口实，你姨非得弄死你。”我说。
“死就死。”王朝阳用沾了水毛巾往身上擦，无所谓的样子，我看了更生气。
“你嘴硬，你干嘛自己扛，神经兮兮，出什么头啊？你以为跟着贝乐乐能混出什么名堂。”他又默不作声，我一点办法也没有，我当然清楚他是因为我们帮他报仇，让他感动，他讲义气。我气势因为我其实我看得更清，我清楚这从头到尾还不都是为了贝乐乐，这些对他说了也没用，我气得懒得理他。
“王正宇，你刚才说龅牙怎么了？”我对着正在用手搓皮的王正宇问。
“这X养的，找了个傻X，前天放学，把我拦了，说是警告我以后别叫他龅牙，把我说的一愣一愣的。还说以后再叫一次打一次。他奶奶的，他这个2X怎么就突然变了个人似的。他以为他是谁啊？嚣张什么啊？不叫龅牙就不是龅牙啦？小学一直的龅牙，三岁看到老。。”我打住：“晕，哈哈哈哈。。。”王朝阳也笑了。王正宇接着这茬，骂个不停，把龅牙说的一无是处，然后他又谈游戏，说是出了私服，现在装备顶好之类的。我试着问他成绩考的怎么样。
“不行，估计上不了高中，算了吧，我想好了，到职校上五年大专了，反正考不考都能上的。”王正宇一番话，让我突然有了什么希望，也许我并不需要坐在前排，跟那些有希望的人一起。也许我也不是注定了的垃圾，一辈子要饭之类的。我突然领悟到当人绝望的时候，身边最好有一群都不行的人，他们能让我安慰，让我知道自己不是最差的。我似乎看到了出路，于是跳进水里，沉没在温暖的流水之下。出去休息，我请他们吃了茶叶蛋喝了甘蔗汁，冰糖葫芦舍得，就买了一串三人分。感谢王朝阳的无私、感谢王正宇的希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