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韦兴元、何玲是经社区主任金瑛多次上门劝说,才答应报名参加重阳节旅游活动的。金瑛对韦兴元和王振喜的恩恩怨怨心知肚明,她也设法帮二人解除隔阂,可总不能如愿。这次,她想通过重阳节旅游活动,让这对老冤家再次聚首,客观上造成零距离接触。景区风光旖旎,人的心情舒畅了会暂时忘却烦恼,若是能发生一些“故事”,岂不是能借力发力歪打正着?世上许多事,是大不通小通,明不通暗通,直不通曲通,曲径能通幽哩。诶,苦心人,天不负,金瑛这次还真的心想事成哩。旅途中阴差阳错发生的一系列故事,双方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人的本能促使他们只有丢掉恩怨和衷共济才能共渡难关,天然去雕饰,解结过程浑然天成,成就了几十年的冤家对头由冤家路窄变为冤家路宽,转而回头一笑泯恩仇的一段佳话哩。
话要从前一段时间说起。近几年来,打扑克“掼蛋”盛行,所谓“掼蛋”,就是四个人围坐一起,两两相对为伙家,用两副牌,比哪方将牌先脱手为胜。这种打法,着重的是伙家要配合默契,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
王振喜和韦兴元也经常到社区活动室打牌,不过他们从来不相处一室,二人都负着一股气,只要看见有另一个在,掉头就走,任谁劝说甚至强拉硬拖都无济于事,用韦兴元的话说,“张果老倒骑毛驴,不见畜生面”。王振喜回应更绝,“汉贼不两立”。拉劝的韩振平呵呵大笑:哟嗬,我老韩可是阴阳八卦掌,一手牵毛驴畜生,一手揪出了篡汉曹贼。
哄堂大笑中,“毛驴”尥蹄子,“曹贼”拂袖子,各奔东西。
金瑛对撮合二人颇有信心,既然二人都好这一口,就投其所好,组织“掼蛋”比赛。让小林买了一些小礼包作为奖品。其实,奖品不奖品的无所谓,关键是二人好胜心都强,都不约而同的报名参加。
金瑛宣布,为了使比赛公平公正,必须拆散熟悉的伙家以防作弊,学乔太守乱点鸳鸯谱,用抓阄的方法选择伙家,逮谁是谁,不许反悔。
唉,只话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此话不假。金瑛不许别人作弊,自己却“徇私舞弊”,暗中指使小林、小史做下手脚,务必让王振喜、韦兴元这对冤家聚首。王振喜、韦兴元不知就里,各自在心中祷告一番,阿弥陀佛,千万别碰上扫帚星!微闭双目忐忑不安地抓阄。咳,怕什么来什么,小林、小史忍住笑宣布,首轮比赛第一组,王振喜、韦兴元组合pk韩振平、管维浩组合,胜者进入第二轮。
耶!韩振平一声欢呼,管维浩也是喜上眉梢,他们知道自己必胜无疑。
王振喜、韦兴元二人一脸沮丧,既然确认比赛规则,此时只得认命,明知不是伴,事急且相随。
王振喜、韦兴元从来没有配合过,况且心存芥蒂,能配合默契,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么?比赛结果可想而知,两个好胜的人好没面子,由嘀嘀咕咕到大声埋怨相互指责,最后恼羞成怒,旧仇加新恨几乎掐架。
好的心愿未必有好的结果,金瑛几经尝试效果欠佳。她在社区工作会上说过,不能引领社区和谐的干部不是好干部,社区里邻里之间、人际关系存在不少问题,王振喜和韦兴元的恩恩怨怨,在社区里人所皆知,帮他们解开这个结,具有示范作用。她表示,世上没有解不开的结,只有想不到,没有办不到,办法永远比困难多。
重阳节快到了,金瑛灵机一动,有了!
再说到韦兴元、何玲一副出行模样,兴致勃勃地赶来集中,远远地看见王振喜、彭晓珍站在社区广场边商量着什么,顿时就气馁了。
何玲脚步慢了下来:嗳,韦兴元,看到了吗?前面有恶狗挡道,被咬一口要得狂犬病。
韦兴元停下脚步:我看到了,妈的,大清早就撞上白虎星!怪只怪出门没有烧高香。
何玲:你就是倒骑毛驴也避不开畜生面,不是冤家不聚首,社区组织旅游,他们也来凑什么趣?
韦兴元恨恨地说:几十年了,王振喜这王八蛋,还有他那一帮狐朋狗友,仗着人多势众,老是奚落我,跟我过不去,我看见他们,就象眼睛里扎进了钉子,不就是文化大革命那一阵子结下的仇么?至于吗?唉,既生瑜,何生亮?我跟他,得一生一世斗下去啰。
何玲一脸鄙视:王振喜不就是后来当了个工会主席吗,嘁,丫环拿钥匙,当家不做主,有什么了不起!
韦兴元:工厂改制了,人也退休了,整天还是土地佬儿骑雄鸡,神气咯咯的,一张蛤蟆嘴咧得老大,毛病!
何玲撇撇嘴:我看到他们,也是浑身不自在,有时遇到,我总是远远地就避开。咳,今天就是去玩,也不会开心,哼!蛮开心的事,却让王八蛋搅了,走,回家歇着去。
韦兴元:嗳,别忙,我跟金主任打个电话,招呼一下。
其实,韦兴元即便打电话,金瑛也未必同意,他哪里晓得,这是金主任设的“局”。
韦兴元想想又收起手机,狠狠地说:妈的,我们凭什么让他们?他是白虎,我是青龙,他是篡汉的曹操,我是击鼓骂曹的祢衡。这些年了,怕过他们不成?他们去他们的,我们去我们的,大路朝天,各走一边,走,旅游去!
何玲胸一挺:对,旅游去。我们中途回去让人家看见了,还以为我们懦弱呢,想想也咽不下这口气!我们偏要去,让他们看见,心里添堵,走!
韦兴元: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炷香……咝,争来争去争什么呢?你刺我,我扎你,几十年争的是两败俱伤。冤家宜解不且结,七十多岁的人了,这些还没看透?
刚才还斗志昂扬的何玲,似乎也明白过来:是啊,还赌什么气呢?大家都不舒服,何苦哟。
韦兴元:细想起来,我确有做得不对的地方,其实都是派性作怪。退休多年了,我总想找个机会跟他好好聊聊,大家握手言欢,只是碍于面子……
何玲:他也有对不住我们的地方,哪个也不愿主动认输,算了,听其自然吧。
韦兴元感叹:多年争斗,没有赢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