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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青山医馆

青山医馆。

位于清河县的青山医馆是附近最有名的医馆,祖祖辈辈传了有三百多年,到了这一辈是胡卫矛接手的医馆。胡卫矛自八岁开始跟着父亲看诊,行医六十多年,诊断过无数疑难杂症,天花肺痨这种绝症也有治好的先例。最神的是十多年前軮川的一场瘟疫,不过十日,死的人堆积如山,官府特地来请胡卫矛连夜赶去軮川,胡卫矛仅仅用了三天就调配了一副“苦洱汤”,一天一服,三天即愈,堪称神迹。官府为表彰胡卫矛功绩,送来金字匾额“悬壶济世”,从此人称胡神医。

医馆一进门就可以看见高悬的“悬壶济世”,正面对的是浮雕石壁,刻的是医者的治病救人。左边是厢房,右边是抓药煎药的药房,正中央有九尺见方的天井,用盆种着些有观赏性的药材。再往里才是看病的诊室,对着门的是一方小桌子,整齐地摆着笔墨纸砚。不大的房子用木板隔成两间,挑开珠帘可以看到一张木床,上面还躺着一位满身纱布的病人。

随着一声轻噫,张虚生醒了过来,半眯着眼,这间屋子没有窗,柔和的光线从珠帘里照进来,满屋子都是浓浓的古怪药味,却给人一种暖暖的很舒服的感觉。

“呀,你终于醒了。”挑开珠帘的是一身湖绿色衫裙的少女,手上是一碗冒着热气的药汤以及沾满捣碎药材的纱布,一双亮晶晶的大眼配着娇俏的双丫髻分外讨喜,浓密的睫毛眨啊眨,让人看一眼就移不开目光。

被人这样盯着也丝毫不忸捏,大大方方坐在床前的木椅上,舀了一勺药汤往张虚生嘴里送,“呐,张嘴。”

张虚生感觉脸上燥热难耐,却鬼使神差般张开了嘴。

“噗,烫烫烫!”

药汤顺着脸往下流,张虚生现在不仅感觉脸上火辣辣的,脖子喉咙也是。

“噗嗤”

绿裙少女没有笑,只是肩膀一颤一颤,没有停下的意思。

张虚生大着舌头,“喂,快擦擦啊。”

少女忍着笑,掏出了手帕,替张虚生擦干净脸,张虚生感受着少女轻柔地擦拭,闻到鼻端弥漫的淡淡芳香,感觉内心深处泛起一阵涟漪。

擦完脸收了手帕接着喂药,少女舀了一勺,轻轻吹了吹,看张虚生痴痴地盯着自己,轻啐了口,“登徒子!”

然而药汤还是凑到张虚生嘴边,喃喃道,“还是灌着方便。”

张虚生差点一口喷出来,可看着少女一脸困扰的模样,却没由来笑了起来。

喂完药,少女把汤碗放一边,准备给张虚生换药,没拆两块布就受不了了,满脸通红地指着张虚生,“不许你看,再看……再看就把你眼睛蒙起来!”

张虚生差点没笑出声,但还是没忍住,“哈…哈……哈哈”有点笑岔气了。

“哼,”恼羞成怒的少女果真就把张虚生眼睛用纱布蒙起来,“登徒子!”

张虚生笑得一抖一抖的,少女粗暴地拆布换药,也许是触到张虚生痛处,总算老实了下来。

换完药,少女气鼓鼓地收拾东西,一甩帘子就要出去。

“诶,等等,先把布拆了啊”

少女气鼓鼓地回去,也不顾张虚生的感受,硬是把蒙眼睛上的布扯了下来。

……

“喂。”凝重而哀伤。

“又怎么了?”少女抱着装满杂物的木盆,回头。

张虚生诚恳地看着少女的眼睛,认真道,“能不能帮我找个张家商铺传个话?”

沉默了些许,少女点点头,“知道了,等爷爷回来再说。”

“诶。”

“还有什么事?”

“你叫什么名字。”

“登徒子!”

张虚生心中一颤有点失望,想着确实有些唐突了。

“泽兰,芳香悦脾,疏利悦肝的泽兰。不许再叫我喂了。”

※※※

江陵。

江陵地处巴、蜀、楚三国交界,不称臣不立国,传闻中是一个人间仙境般的边疆小城。江陵一带尽是低矮山丘,唯独有一块东西走向的狭长平原,七八个村落星罗棋布,有荆江自西北向东南蜿蜒而过。而西北方是方圆数百里内惟一一座高山,荆江的源头,荆门山。荆门山由五座孤峰组成,荆江从其中两峰间穿过,就像两扇高大的门户。荆江出山口的肥沃平原就是张家所在,依山而造的建筑群高低错落密布在荆江两岸,一座十三孔桥如虹横跨荆江,后山飞流而下的瀑布在阳光照耀下也有彩色虹光,乃是荆江奇景之一,双虹越江。

由荆江将院落分为南北两院,两院布局大致相同,正中央为议事厅,南秋菊北冬柏,议事厅北面是演武场,南降龙北伏虎。议事厅南面是厢房,南三所北三所。横跨荆江的十三孔桥,南边一座浮碧亭,北边一座澄瑞亭,网罗天下奇珍草木共聚百花苑。百花苑往里,南为藏书楼文渊阁,北为宗庙期颐园。其余各大大小小房屋百余间并未一一命名。

在南院秋菊后厅旁一书房里,张家老太爷张睿渊一身银白虎纹锦袍,一手扶着竹简,一手捻着花白的胡须,眉头紧皱。从眼角的皱纹和两束花白的鬓角可以看出时间的痕迹,可这精神矍铄的样子一点不像六十三岁高龄。

旁边的是张府的管家张云瑞,穿着样式普通的常服,瘦高个子。

张家府上大都姓张,然而实际上真正的张姓血脉仅仅数人而已,其余的一部分是自幼卖身进入张家,还有一部分是受张家大恩,无以为报,便改名换姓成为张家一份子。张家数百年前遭遇大劫,惟张睿渊一脉存续,过了这么多年,竟如受诅咒一般,血脉更加凋零。张睿渊二十六才育有一子,可惜此子顽劣不堪,整日忧心偌大家业无人继承。还好张浩正成家早,儿媳妇很争气,陆续给张睿渊生了三个孙子,特别是长孙张文辉,深得张睿渊欢喜,眉心天生火炎灵印,才二十出头一身修为就已攀至澄灵七阶,让张睿渊不少感叹果然虎爷无犬孙啊。

管家张云瑞递上几支竹简,“老太爷,清河县有消息传来,说是张虚生正在青山医馆疗伤。”

张睿渊接过竹简,灵力一探,“虚生啊,”稍作考虑,“许滨到哪了?让他带点灵丹去清河看看虚生。”

数天前期颐园里挂着陈景倪与严虎生死牌的情人母丝断了,算行程应该是虎口岭一带,请留在齐国都城的许滨前去调查情况,两天前传回消息确认劫镖,没有找到货物,现在应该回齐国了。

张云瑞略一思量,“可以传讯到临淄,请许供奉带点补血益气的灵丹前去。”

张睿渊用指腹搓着竹简,“林河野吗,和林家没什么关系吧,得快点调查清楚啊,总有人以为可以在老虎嘴边拔毛。”

江陵称为人间仙境有些名过其实,因为江陵名义上既没有城主也没有江陵王,自然没有赋税,在各国苛捐杂税统治下水深火热的人们都会向往像江陵这样的地方,声名就传得愈发离谱。但也有一些老学究跳出来说,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像这样没有律法的地方只会是人间地狱,将到处都是无恶不作的歹人。然而事实上江陵只是普普通通一座城,连城墙都没有的一座城。这里既有像秦国都城那样齐整青砖铺地的道路,也有像宋国都城那般繁华热闹的坊市,既有妻妾成群的富家翁,也有老实本分的生意人,既有普通人的喜怒哀乐,也有小市民的悲欢离合。

正是黄昏时候,天空中没有成朵的云,有的只是丝丝缕缕像纱一般,就像天空的面纱一般。这个时候更像太阳未起时的清晨,微微的曦光,被绿色包围的广阔平原上是各式各样的屋子,一条大江奔流而去,大大小小的船只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沉浮。

张文轩又偷偷溜了出来,姓名当真与气韵相生相随,文轩文轩,果然生得文质彬彬器宇轩昂。如剑削眉锋,炯然犀利的眼神,身材颀长,面如白玉。一身白衣,如清风拂面,好一风度翩翩的佳公子。

张文轩一招手,背后钻出四个青衣小厮,佳公子一秒变恶少!

束发不露额头,偏留一撮刘海过眉,脸上是放荡不羁的浪笑,手里是尽显风流的檀香折扇,一身白衣上用金线纹绣盘龙,龙形玉带钩散发幽幽的赤红光泽,用五色丝绦吊着的是冰灵玄玉,双臂一震,白袍随风……诶,白袍怎么是这四小厮提起来的?

果然还是名字的问题,张文轩年十六,尚未及冠,排行老三。乳名叫张三,于是乎一身暴发户的气质完美展现什么叫“年少无知莫装逼,穿身虎皮像猫咪”。

这龙是张三找个画师描述了半天才画出来的,照着这个式样,裁了十几套盘龙袍。世人只知有麒麟,却没人认得麒麟生父,想来也是,谁能想到麒麟不是麒麟生的。

传说远古时候有只灵麒,传授尚未开化蛮人灵麒语,建立灵麒上国,灵麒升仙后为感念灵麒恩德,世人皆设祖宗灵位,奉灵麒为万民始祖。张三在宗庙里见过灵麒牌位,一只玉麒麟栩栩如生,虽与印象中有些许差异,但可以确认是麒麟不假。

世人极为尊崇灵麒,连国君都不敢在衣裳上纹绣灵麒,只有祭祀用的器皿上才能绘刻灵麒。张三也不敢明目张胆地绣只麒麟在胸口到四处招摇,于是十分恶趣味地绣上麒麟爸爸。虽然不懂为何世人不知龙为何物,但那灵麒语发音极为拗口,晦涩难懂,而音色分外恢弘,颇有几分龙吟的韵味,想来那灵麒必是龙子龙孙无疑。

“呐,今天有什么好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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