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天使城,国立墓地上层。
弗雷伯格迎着风雨拾级而上,走到了墓园最上端的平台。
这里像是个大殿,上方是巨大的拱形石顶,石砖地面铺设整齐。往里的地方稍微阴暗一些。
他回头看了看近百级石梯下的奥尔娅,她正朝自己招手。他也招手回应。
大殿呈六边形,却也像圆形,空荡荡的。每个角都有一个巨大石室,一共六间。光滑的石门紧闭着,没有拉环也没有挂锁,像是升降门。
弗雷伯格踱步在大殿上,大致在六个石室前都看了一圈。
他猜想每个石室里应该摆了至少四五具石棺,这是最高级别的生后待遇。那么谁有资格葬在这里?
他走到左侧靠石阶的石室,仔细观察着,忽然发现石门上雕刻着什么图案。他凑近了些,发现那是一对精雕的羽翼,除此之外没有其他文字。
他像是有些明白了,若有所思地走到第二间前,更加确信了自己的想法。直到走完六间石室,他呼了口气。
六个石室门前都刻着不同的图案。左边分别是一对羽翼,倒置的巨斧,交错的双匕。右边分别是骑士长剑,尖头的盾,带着荆冠的女人。
那么一切都明了了,这六间石室里安眠的是荆冠会历代守护者,会长以及第一序列的五人。六个标志不像是家徽,更像是每个守护者的职责。
不过明白了,那又怎么样?这些和自己没有半点关系。弗雷伯格摇摇头,看着面前大殿尽头的山石。路到此为止了。
真是奇怪啊,难道不在这里吗?
他不禁产生一丝动摇,接着这一丝动摇随着雨势增大也慢慢扩散。
可能真的不在这里了呢?自己得到的消息也不一定准确,甚至可能被骗了。九十五年了,荆冠会说不定早就把她扔到不知道什么地方了。
一瞬间太多的可能性让弗雷伯格有些崩溃。他强抑着突如其来的莫名暴怒,双手死死抓住头发顿在地上,发出阵阵低吼。瞳孔染上血色,眼白也开始充血。
这个世界好像在和自己作对,那些拿走他东西的人把东西又不知道藏到哪里去了。他的呼吸开始急促,眼中探着凶光,浑身被淡淡的血气笼罩。
忽然他望向层层石阶下,那个背对着自己的红发女孩。她好像完全没有注意到这边,全神贯注地警戒着周围,为自己争取时间。
就这么看着那个背影,弗雷伯格蹲着,不再去用力抓自己的头发。
那股狂躁也慢慢褪去了,好像难哄的小男孩拿到了喜爱的玩具一样,他安静了下来。
对啊,这世界上还有奥尔娅。怎么能让这个女孩看到自己这样,让她为自己担心呢?
弗雷伯格双手放下搭在膝盖上。几秒后他站了起来,准备再去找找线索。
也许事情并没有那么糟糕。
他开始冷静分析。如果她还在城内,那么可能性最大的两个地方就是国立墓地和席琳庭院。
但根据现在的情况看来,她在席琳庭院的可能性极小。荆冠会曾经最有地位的历代守护者都在国立墓地安眠,她不可能会被特别优待。
那么很明显她就在这里某处。可是到底在哪里呢?
他看着尽头的山石,像是想到什么似地走上前,用力拍了拍。实实在在的岩块,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他又回到大殿中央,抬头看看晦暗的穹顶,忽然眼前一亮。穹顶上刻着大片图案和花纹,也有不认识的文字,整体像一个大型的法阵。
“果然……你们把她藏在这里了吗?”他自语,仔细观察那些图案。
识别度比较高,出现频率也最高的是数不尽的荆棘刻画,缠绕在整个法阵周围。其他的就有些晦涩了,他怎么也看不明白。
不过这个法阵肯定是长期有效的,而且大致功能和运作方式他也差不多猜到了。应该是封印阵,开启的条件想必和六个石室有关。
他好似放松地呼了口气,更加确信她就在这里。他又走到最近的羽翼石室前,观察那光滑的石门。没有拉环,没有明显可以开启的地方。
弗雷伯格扭扭手腕,将手贴住石门,慢慢用力推。石门纹丝不动。
他又试着左右推动,无果。又尝试从下方把门抬起,但石门和地面没有缝隙,像是嵌入地面一般。
果不其然,这应该是机关门,触发条件是可能守护者的灵气。六个石室和上方的巨阵应该是一同起作用,目的就是镇住这里的什么东西。
那么那个被镇住的什么东西……弗雷伯格低头看看脚下毫无特征的石砖地,冷笑一声。
荆冠会的那帮家伙,把你藏到这地下了吗?还真是费劲了心思啊。
那么现在的问题只有一个了,怎么触发机关解除法阵,打开通往地下的通道。
他脑中想象着这样一个场景,六个守护者聚集在这里,每个人往对应的石门注入灵气。六道石门打开,法阵暂时解除,通道开启。
虽然只是想象,但也感觉有理有据呢。至少弗雷伯格觉得,自己不能把这些石门用蛮力打开,那样毫无意义。
他再次把手贴住石门,试着在手掌凝聚起一丝血气。几乎是血气凝聚的瞬间,一股奇怪的力量把他弹开了。
他甩开手后退两步,看着石门上出现的一层淡淡的白光。自己凝聚的一丝血气混在白光中,眨眼被分解消散,一切恢复如初。
看来用常规方法解开法阵是行不通了。他重重地呼了口气,像是有点心烦。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用太极端的方法,但现在已经无路可走。
“奥尔娅!”他在石阶旁喊。
“怎么了老爹!”女孩转身回应。
“我可能要弄出不小动静,不知道会不会引来麻烦!”他喊,“如果有人来的话,下面就拜托你了!”
“放心吧!”
弗雷伯格回到大殿正中,轻轻踩踏地面,双手在胸前十指交错,手掌间露出缝隙。
丝丝缕缕的血气开始在双手聚集,很快血气汇聚在一起化成燃烧的血束,缠绕交错,仿佛在双手间绽放的燃烧的蔷薇。
荆冠会用法阵封住了下面的空间,却没想过有人会有暴力的方法打开。终究还是考虑不够周到啊,这个法阵能封印地下墓室,却不能封印血气的使用。
弗雷伯格双手间的蔷薇之火愈加汹涌。他的双瞳也仿佛燃烧了起来,血光之中,蔷薇花在他眼中盛开。
“子夜蔷薇。”
伴随着沙哑的呼唤,蔷薇色怒火在他手中化作一柄燃烧的血色长枪。枪头尖利如花刺,和枪身连接处有蔷薇花状的铁缨。
他双手握紧长枪,枪头朝下,注入更多的血气,朝地面猛击。熊熊燃烧的枪头嵌入地面,周围的石砖开裂。
他咬住牙,凶狠地低吼,继续用力。枪头嵌得更深,没入地面一大半。大殿地面开始摇晃,穹顶的法阵图案大片出现裂痕。
“赶紧给我打开!”他暴怒咆哮,全身青筋暴起。
随着这怒吼,整个枪头终于突破法阵嵌入地下。地面瞬间土崩瓦解,上百块石砖纷纷落入面前半径近五米的巨洞中。
穹顶的法阵已经失效了,四处开裂,伴随着碎石块坠下。失效的那一瞬间,巨大的灵气流以大殿为中心朝外扩散。
弗雷伯格重重地呼吸着,看着面前自己打开的洞穴。手中的长枪化作火流慢慢消散,他跳入了洞中。
石阶下的奥尔娅没想到会有这么大动静,怔怔地看着大殿,却不见老爹的身影。
弗雷伯格在漆黑的地下墓室里,眼中亮起血光。墓室不大,同样呈现六边形。在他前方不到十米远处,一个孤零零的石棺躺在那里。
他稍微让自己冷静下来,捋捋头发。火焰让他染的棕发变回红发,这倒是一个不错的开始,至少他不希望自己一头棕发去见她。
同时他心中的激动难抑。他轻咳着笑,摇摇头,想说点什么让自己冷静一下,却好像一说话就会流泪。
他慢慢走向那石棺,在旁边站定。是个精致的石棺,却没有太多装饰,只有棺盖正面有一朵雕刻的蔷薇。
看起来荆冠会还有些人情味。他没想太多,确认石棺没有法阵后直接用力去挪开棺盖。
棺盖慢慢被移开,重重摔到地上。他开始止不住颤抖,凑上前去,像是要确认棺中人的面容是否和记忆中相同。
棺中躺着一个女人,身体完好无损。面容姣好,却是皮肤惨白,瘦得两颊凸显。她闭着眼睛,红发散开。
她穿着一袭朴素的白裙,双手放在腹部,捧着一束早已枯死的蔷薇。数十条两指粗的银色链子把她锁在棺中,这么做的人像是心怀恐惧。
“九十五年未见了……母亲……”
他嘴唇颤抖,双眼流出血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