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终于完成了我的陪读大业,而那愁绪却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三年的时光,我陪孩子一路走过,其中的艰辛自不必说。每一个有同样经历的妈妈都深深懂得,那份忧虑、那份煎熬,痛彻心谷。笑意每天写在心上,做好孩子的心理疏导;一次月考,抑或是旬考,哪怕是周考也牵动了妈妈的神经,却表现得宠辱不惊,不敢给孩子施加一丁点儿的压力,害怕成为压垮孩子的那一根稻草;自己看着成绩单,哪一门又出了问题,哪一门下降厉害,该怎么补救,家长们如无头苍蝇到处乱撞,寻找济世秘方。
高考,考验的可不止是学生。记得几年前,我们学校有三个孩子参加高考,那一年的数学题特别难,孩子出来考场就哭了,爸爸妈妈一劲儿安慰,说题目难都不会做;孩子吃完晚饭,安心回学校上自习,夫妻二人愁眉紧锁,水米未进,不敢让孩子看出一点儿焦虑、担忧与绝望。
一场三年的陪读,终落下帷幕。如果我不带孩子离开,张友善不会背叛家庭,落得个身首异处,人生没有如果。为了孩子,我甘愿放弃这一切,包括婚姻。我觉得他的背叛,源于不够爱,没有坚实的情感基础,劳燕分飞,不过早晚的事情。
我现在尽力不去想孩子分数的事情,既然已经考完了,就等着命运的裁决吧,尽人事听天命一直是我恪守的信条。
现在已经六月中旬了,月月同学开启了睡觉模式,过着猪一样的生活,每天睡得比毛毛还多呢。我幸福着这样的日子,知道分别的时刻即将来临。
十八年了!我和月月相依为命十八年了。古吴青在月月三个月的时候,因挪用公款罪被判了七年的有期徒刑,因为年龄小,我们当时都没有领结婚证。又因为生了一个女儿,他的家人拒绝承认我们娘俩,我又不好带孩子回娘家过年,所以每年阖家团圆的日子,我们都是待在学校里那两件破旧的平房里度过的。还记得月月的第一个春节,因为天冷,外面的水管管线都冻裂了,我不得不从水管周围捡一些冰块回家,融化了取水。说到融化,那是家里冷得如同冰窖,记得炉子跟前最高不过十度,外屋早上起来直接结冰的,需要暖一下水桶才能舀水洗脸,每天点着炉子也绝对是一项高难度的技术活。
那年的除夕,月月自己坐在沙发里,当时她已经十个月了,很乖的孩子,不哭不闹地看着我包饺子。当时我还不会闷炉子,尽管试了几次,初一起来,炉子还是灭了,需要重新点燃。缺少引火的材料,煤炭没有敲成小块,或者就是我技艺糟糕,那天直到学生们十点多去我家拜年,我都依然没有燃起炉火,现在想起又冷又饿的那种滋味,依旧悲从中来。
初二是回娘家的日子,夜里却突降大雪,早上起来,路面一片白,上面还覆着一层薄冰。我得回家,月月快冻死了,可回家也是困难重重。那是我是在乡镇学校,距离县城五六公里的路程,我唯一的交通工具是自行车。车后座安了宝宝椅,我把月月放进去,“宝宝,我们现在回姥姥家,回家后不冷了。要是你的棉鞋掉了,你一定记得和妈妈说。”我们就骑车上路了,走了不远,月月就在后面哼哼,因为那时她还不会说话。我就回头看孩子,呀!脚上的鞋呢,这可是三九的天呢!我赶紧停下车子,幸好鞋子就在不远处,赶忙找来鞋子,给宝宝穿上,继续往前骑行。
到了县城,累出了一身的汗。等车来了,还得把车子架长途车顶上,那时县城没有熟人,没处放车子。那些年我就是这样过来的,除了寒暑假,每周回家看孩子一次,行色匆匆,风雨兼程。直到月月五岁,古吴青还监狱里出来,才把孩子从陈庄接回来,跟着我在乡镇上了一年的幼儿园,乡镇的水平可想而知。
四年的分离,孩子很长时间都不和太亲近,又加上和古吴青的分分合合,迁怒于我们的月月,可怜的孩子受尽了我的折磨。可是她懂事,从小就懂事,逆来顺受,默默忍受了这一切,包括后来我迷了心智,和张友善走到了一起。月月心胸豁达,成熟稳重,一次又一次地宽容了我的自私、幼稚和无理取闹,陪在我身边,不离不弃。
我一直都知道,不是孩子离不开我,是我离不开孩子,没有了月月,我都不会生活。记得去年那场事故之后,月月坚持骑她那风驰电掣的变速车上学,不用我接送。开始,我乐得轻松,不过天气转冷,这也不是个事,我一再提议去接她,都被她拒绝。最后,她吼道:“我不用你接送,我自己能行;你晚上得给我做饭,时间那么紧张,我不想你太劳累,我害怕你出事。”原来,孩子都是因为疼我,才去忍受刺骨的寒风凛冽。
孩子终究长大了,她就要开始新的生活,就要离开家了。世上唯一的以分别为目标的关系,就是母子了,我要慢慢适应没有月月的日子,让她放心地追逐梦想。还好,我快有我的新家了,还好,我有了刘亦非同学。
也许是快节奏的日子一下闲下来,我反倒很不适应,五点准时醒来,每晚还很难入睡,感觉浑身乏力,就像生了一场大病,却也说不出具体哪里出了问题。准婆婆知道后,一道懿旨:刘同学每天接送我回家。月月和刘奕茗借此时机,整天厮混在一起,对我不闻不问;刘同学当起了尽职的车夫,戏称我是本市级别最高的领导——区长专职做了司机;准婆婆照顾得我无微不至,不过天天喝着滋补的汤汤水水,也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每次饭桌上,我投出祈求的目光,一桌人立刻做鸟兽散,没有一个同盟军,替我喝下这孟婆汤,“妈妈,全家的希望寄托在你身上了,加油!”“亦非……”“我吃饱了,有人找我,我出去一趟。”“刘亦非!”“叔叔……”“老婆子,我的鸟笼子呢?”哎,人心不古啊!
当然,刘先生回来,卧室已经反锁了,客厅沙发还是很温暖的呢,在这炎炎夏日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