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八点,我吃完早饭,坐上了扈的车,向滨州驶去。
我刻意缓和对他的态度,从心里感觉,应该感谢他为我的付出,尽管我很难做到。
扈也是一个苦命的人。和妻生活20年,到头来连话都没的说了。我特别憎恶这样的男人,为什么不试着去修复这一段感情呢?她不理你,你可以理她嘛;做饭给她,上下班去接她,买礼物给她,晚上去蹭温暖……怎么会什么也不做,任由裂痕继续拉伸,直到万劫不复呢。
还有孩子,他是无辜的啊。怎么会变成一个问题少年了:不学习、不听话、叛逆打架!
每每说到这里,我就对扈咬牙切齿,一个男人,把家搞散,绝对是罪大恶极的。
扈也是很委屈,说和他的妻子矛盾由来已久。有一个,重病的老母亲来暂住,妻先是不理不睬;继而撒泼打滚,拳脚相向,最终都惊动了110;母亲当晚离开,去了姐姐家,直到病重离世。扈的眼圈红了,对母亲的愧疚、自责,对妻子的怨恨、不宽恕,也是他坚持要离婚的外因吧。
我还是固执地认为,再不好也不要离婚,走我的这条不归路。我渴望世间所有的夫妻都能白头偕老,世间所有美好的感情都能亘古不变。可世上哪有不变的情呢?
不管我怎么数落他,扈总是嘿嘿一笑,说没有人懂他的世界;他却又对我的世界指手画脚。
几个月前,在街上偶遇了我的同学——韩桥生,他也离婚了,现在一个人。其实是高中同级不同班的同学,他和月月爸爸是同班,我们因为古吴青的缘故,话题也多了起来。一起去黄河大坝跑个步,一起去北边树林摘个桑葚,一起吃个饭,晚饭习惯了一起打发时间。开始,我的心动了一下,毕竟是个知根知底的熟人;处下来,人也还算厚道,但不觉得是个合适的结婚对象。他和前妻离婚后,带儿子生活,没有房子,四处租住;自己不能打理生活,带上父母一起。去年再婚,俩孩子处不来,继而又离婚了。
这样的一个男人:没有房子,和年迈父母租住:没有特别稳定的工作,在私企上班;长相特别一般,一件浅蓝色的莫代尔上衣,从初春相遇一直穿到现在;他不符合我的择偶准备。他还喜欢辩论,又和我意见相左,所以气氛往往是不融洽的。只是因为他的车内纤尘不染,只是因为他总是记得为我备好柠檬水,只是因为他是单身,不会招人非议,只是因为我也是孤单的,所以我们习惯了彼此,所以我们一起打发晚上的时间,“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我没有想过和韩桥生有什么,他偶尔触碰一下我的手臂,我都反应很强烈,迅疾躲避。扈志明却醋意大发。说什么这样的男人很危险,他分明就是对我别有企图;这样的男人若不能满足他的yinyu,必会疯狂的报复我。诸如此类的无稽之谈,反过来调过去的叨叨。所以他要远离我,怕有一天惹祸上身,比如新闻里的情杀案。对于这样的论调,我忍无可忍,直接把他的微信拉黑了;然后就是短信的狂空乱炸,口不择言,我只得把他拉进黑名单里。最后,他竟然进入百姓网,继续和我危言耸听;我的头大了。
其实,他们两个都不是我的良人,只能算生命的过客。扈越犯病,我越鄙视他,渐渐地淡出了我的视野。从心里讲,他对我是真的好,我就是忍不了他的偏激言论。在我需要他出现的时候,他总是义无反顾。月月那天外出学习,他早早来到了我们楼下,开着空调,凉着车。送孩子离开之后,不停滴给我发信息,怕我一个人在家徒增伤感,要陪我出去散心,地点随我定。可我真的讨厌他的碎碎念,直接删除他的信息;他依然锲而不舍。
扈是偏激的,我一度怀疑他的精神有些许问题,他浑身充满了负能量,可对我的好却是真的。他的好,我不稀罕,原来被人惦记也是一种痛苦的事情。可我还是很享受这种随传随到的感觉,如同今天早上,他驱车在我行驶在去滨州的路上了。
到了滨医路口,还是一贯的拥堵。我下车先去挂号,扈说停好车就去门诊部找我。我先给月月的卡里充了钱,准备给她去买治疗痘痘的药品。这时候,手机响了,是张医生,一个网上聊过,未曾谋面的医生。我在门诊部等了一下,从楼道里走出一个瘦削的中年男子,直觉告诉我,这就是张医生。他也试探地问我:“是你吗?”我微笑着点头。一个好儒雅的中年男子,身上穿着本院的医生工作服,熨帖整洁;他高高的个子,消瘦的身型,没有一丝中年大叔的臃肿;他的眼睛漂亮极了,浓眉大眼,灵动有神。好一个帅气的大叔!张医生带我挂了号,去了科室,大夫听完我的诉说,对我的情况不以为然,简直是小题大做。我们就悻悻地走出诊室,来到走廊上,说了一会话。张医生继续给我普及医学常识,而我的兴趣点在他的眼睛上,什么也没有听进去。我忽然看到大厅里找寻我的扈,就匆匆和张医生告了别,走回到门诊部大厅里。
皮肤科在九楼,电梯前人山人海,好不容易挤进去,我担心极了,害怕电梯会叮一声,好在没有,不过扈却没有上来。不管他了。我上到九楼,拿上药,看到扈也到了。我们等电梯下,却和上来时一样的拥挤,我选择走下来,不顾扈的劝阻。我们一边下,他一边问我累不累,然后无意中说起刚才他是从楼梯上跑着上来的。
我们走到医院门口,他固执地要我等着,他去拿车,我很生气,他又出什么幺蛾子。他解释说天热,我不理他,继续跟着他走。果不其然,车停得好远,他就是这样跑着去医院的。回来的路上,我压制自己的情绪,不再呛他,他对我好,他没有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