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窸窸窣窣的摸索之声响起,先前一人惊喜道:“好狗命,好狗命,这个死人身上还有几个值钱的东西。”
另一人叹道:“这几个耳环,链子,怕是他要送给女人的吧,若是金子银子,拿了也就拿了,这种死人财还是不发的为好。”
先前一人道:“他便是个死人,我也是个半只脚踏进棺材里的,这免罪的帖子上说雷响为号,今日时辰也差不多了,几个陆军头目顷刻就要叛帮,会合了坞山帮的人,闸河地方上马上是一场大战,天晓得我活不活得下来,等明日我也做了鬼,不怕他来找我。”
另一人道:“你看这一回哪边胜算高?”
先前一人道:“听说这半年来,巴绍费了许多银钱,请官府的人对付张栋梁,但何曾伤到过闸河帮一根筋骨,整日传言说上头要办剿匪的事,只是张贴告示,也不晓得官兵哪一日来,闸河里的水军倒是实打实的练起来了,张栋梁的武功又这么高,这一仗打得赢还好说,若打不赢却也惶恐,你我须看头势,两边下注。”
另一人道:“天爷,你当你自己是谁了,我们这样在旁边看人赌钱,台盘都碰不到的人,怎地还两边下注?”
先前一人道:“这你就不懂了,一时等闸河帮赢了,我们就把这帖子撕在嘴里吃了,这个就叫做两边下注。”
另一人道:“既然你赌闸河帮赢,将这帖子提前扔了却不好?”
先前一人道:“兄弟,战场上的事瞬息万变,哪里能提前晓得谁输谁赢,若坞山帮赢了,我们没有帖子时,就比俘虏还不如,若闸河帮赢了,身上就没帖子,搜着碎纸灰烬,也要问罪,所以这帖子不仅不能扔,还要贴肉藏好,随时准备拿出来吃掉。”
另一人道:“你这么说也有道理,但吃下去虽然干净,粗麻纸这么硬,卡在喉咙里面,一时呕出来怎么办。”
先前一人道:“你没事的时候,将这纸磨搓磨搓,剔下粗毛来,再拿水来把纸打湿,润一润,到时候就好吃了。”
另一人道:“噫,这等说时,你倒是个吃纸的行家。”
先前一人道:“这也是因为形势难辨,要早做准备才好,我们这一回叛帮,帮派里的人是以‘三肘佛’郭强为主,既然要与闸河帮开战,本该是将山上三道关卡的防事破坏了,擒贼擒王,冲上去先与张栋梁拼杀,这郭强定下来的计策,却是将山道炸毁,堵住关卡,反倒是生怕我们打上去了似的。”
另一人道:“真是怪事,怪事,这个郭强原本不是坞山帮的人,怎地却做了领头,定下这种笨计来?”
先前一人道:“他曾是个魔教邪徒,巴绍或者想通过他与魔教牵线,委以大任,也未可知。”
两人正讲论间,只听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山崩地裂的大响,连地面也震动起来,二人吓了一跳,道:“来了,来了,这是雷响为号了。”
谢小三正在树上伸着脑袋,偷听二人说话,浑没料到有这种情况,树干一晃,谢小三立身不稳,‘扑’的一声就从树上滚了下来。
那二人见树上落下一人,又吓了一跳,抽出刀来道:“你是谁?”
谢小三摔了个狗吃屎,心道:“完了,完了,我身上没带兵器,这两个叛徒吃我撞破了,却不是要杀我灭口。”忍着疼连忙起身道:“好人啊,怎么连自己家的兄弟都不认识了?”抬眼望去,看那两个人时,先前说话,言语中有些狡猾的那人是个瘦子,另外一个是个胖子,二人都举着钢刀,盯着谢小三。
那瘦子警惕道:“你在树上干什么?”
谢小三心思急转,道:“郭头领放心不下,叫我来暗中监视你们的。”
那胖子吓了一跳,道:“我们的话,都被你听去了?”
谢小三‘哼’了一声,却不说话,大模大样往旁边走去,那两人正摸不着头脑,一时没动,谢小三快步走过两人身边,那瘦子忽道:“锄禾日当午。”
谢小三面上不动声色,暗中流汗道:“汗滴禾下土。”
那瘦子冷笑一声道:“错了,是清明上河图。”
谢小三想也不想,撒腿就跑,那瘦子上步一刀砍来,谢小三慌忙又往后躲,胖子却早拦住他的退路,‘呼’的一声也是一刀砍来,这一下若是往常的谢小三,夹在两人之间,正好躲得了第一刀,躲不了第二刀。
但昨夜谢小三练‘闭气游龙掌’的图形步法,正好当中有一样专门针对夹击的躲闪方法,队中的水兵将刀背来砍,与他对练了半夜。
这一样躲闪步法全凭本能反应,需要平日无数遍的练习,才能在危急之时险中求生,施展的时间只在一瞬之间,要用手上极凌厉的掌法配合,来给自己制造机会。
但这两个打杂打了一辈子的人,刀法不精,斜刺里一刀砍来,旁边空了大半,不用制造机会就有机会,谢小三躲开了第一刀,将身一扭,第二刀擦着额角砍了下去,削下来一片头发。
谢小三只觉脑袋一凉,一道刀光一闪而过,直吓得亡魂直冒,甫一躲过,抱着头就往来路上逃,那一瘦一胖的二人道:“哪里走。”拿刀来赶,一人跑,二人追,渐渐追往河边去了。
却说北临山上,一个信使正向张栋梁报道:“巴绍带了一干余党,在合州城外聚集,约有两三百人,直奔山寨而来。”说不了,一声爆破的大响传了上来,将堂上匾额震倒在地。
堂上众人吓了一跳,张栋梁坐在上面不动,道:“张安志,你出去看看。”
站在张栋梁身边的一人道:“是。”走出堂去,过了片刻,快步回来,在张栋梁身边耳语几句。
张栋梁听了笑道:“巴绍才出了城,郭强就沉不住气了。”
旁边雷光宗,倪耀祖二人道:“帮主,郭强这魔徒真敢造反,必然还有依仗。”
张栋梁道:“慌什么,你二人传我号令,叫山上山下的水军头目都来见我。”
雷光宗,倪耀祖道:“是。”
话音刚落,就见一个水军传令兵冲了进来,大叫道:“帮主,帮主,不好了,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