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永江仍是不放心的向外面望去，老头让他坐下，有点事和他商量，宋永江坐在皮革椅子上，老头坐在炕沿，旁边放着那把白色茶缸子，从衣兜里掏出盒大前门，抽出两支，递给宋永江一支，宋永江此刻的心思全在外面的锅炉房里，全然没注意到老头递过来的烟，直到老头吭了一声，宋永江才反应过来急忙接过香烟，随后掏出火石打火机为老头点燃，自己也将烟点着抽了一口后，满脸的歉意说道，大爷，您千万别跟孩子置气，孩子还小，您大人不记小人过，他就那狗怂脾气，随我，是我平时管教不严，惹您老生气了，我这给你赔不是了，说罢起身就要给老头鞠上一躬，老头盘腿坐在炕上，顺手拿起拐棍戳在他胸口，别介！我还没死呢啊！宋永江更是顿时脸红，大爷看您说的，您这…..哎呀。老头笑眯眯的对其摆了摆手说道，嗨呀，枉你跟了我这么长时间，我能真跟孩子一样的吗，可真是，我那是激他呢，你家这小子，是块好料，今后啊错不了，留在我这我替你经管经管，到时候保证还你条顶天立地的汉子！宋永江听到这，再次起身不知怎么才好，直说道，大爷，您看，这叫我怎么谢你呢，咱爷俩萍水相逢你就这么帮助我们父子，我该咋报答你啊。老头掐着烟持在嘴边，眯缝着眼睛笑道，你可拉倒吧，用你报答啥呀，只要交代给你的事你能帮我整明白我就谢谢你了，等你报答，黄花菜都凉了，行了，闲话一会在扯，正好你在这，跟你说件正事。
宋永江仔细的听老头说话，大爷您说，我肯定能办好。老头抽了口烟，喝口茶，便开始和宋永江说道，是这样，如今中央不是在南方的部分沿海地区设立了特区吗，这一下带动了不少的产业发展，连这哈尔滨的市政领导也对国家下发的文件精神表示很拥护，积极响应，得到了上级的一致好评，所以市政拿咱们厂作为响应国家号召的优秀典型，准备从特区那边儿购进十台新型生产机器，子要到了哈尔滨，便立即上马运作！开始进行全新的，高效率的生产。这对于谁来说，于公于私都是件好事啊，所以市政指示咱们厂，一定要做好准备工作，提前扩建新厂区，随时准备上马新型机器，创建新工区！为我国伟大的机械事业奉献卓越的力量，创造史无前例的辉煌成绩！听罢此处宋永江大叫了一声“好”！随后双手啪啪的鼓掌！
老头顺嘴骂了一句，马屁精！不过你这顺杆爬的能耐到是长进了不少啊，知道往恳节儿上招呼了！说罢附上一阵笑容。宋永江略带了一丝笑容后继续问道，大爷，那这和咱有啥关系？老头淹了口茶说道，这还用问？但凡厂子里犄角旮旯要动换动换，他不得经过咱爷们才行呢吗！宋永江这才恍然大悟，呦，这么说来，又要像两年前拆民国文物的时候了？
老头笑道，小子，告诉你吧，比那阵动静还大！上次最多就是拆拆房子，扒扒砖头瓦块儿房梁架子，这回咱得去跟人家谈判，让人家夹着铺盖卷挪挪窝，在研究拆房子的事。这才叫真正的拆迁呐！这趟活儿要是能尽快拿下来，够你小子和你那帮小兔崽子吃上几年的！整好了，市长啥的都兴许来求你！到那时你小子可真是彻底咸鱼翻身了！宋永江听罢老头所讲，一时间令他热血沸腾心跳加速，顿时喜出望外，询问着自己能帮老头负责点什么。老头笑道，这对你来说可是一次前所未有的试炼呐，成败，可就看你的了。听罢此处，宋永江顿时感觉肩上的担子无比之沉重，紧忙说道，大爷，这恐怕不行吧，这么重要的事让我去办，我担心……..话未讲完被老头训斥道，孬货！那么完蛋！这两年白跟你成天掰饽饽说陷的了，真正用上你的时候你要打退堂鼓！跟你那儿子一个揍性，八辈子看不见后脑勺！啥事不得有头一次，不逼着自己啥时候能出头！干大事的人能这么畏首畏尾的前怕狼后怕虎吗，想吃肥肉，就得练就一副好牙口！宋永江连忙说道，您老教训的对，可是这事关重大…..话音刚落被老头打断，行了，别墨迹了，就这么定了！明天你就去挨家挨户的谈，人不能带太多，就你和贺大白话你俩人去！整不明白，别回来见我！说罢抄起拐棍摔门而出。
宋永江来到锅炉房，见到老头正在教宋清如何蓄煤如何查看温度表怎样拧阀门等等，宋永江在外面站了一会看着，老头见这边有人影向着自己的方向望去，宋永江当即顺势躲开，老头知道宋永江在外面，故意的训了宋清一句，别像你那没出息的爹，快点干活！宋永江听到后低着头出了红星机械厂。走在那条坑坑洼洼的土道上低头沉思，翻来覆去的回味着老头刚才和自己说过的话，这时不知从哪跑来一只小狗凑近自己的裤腿嗅了嗅，宋永江俯下身摸了摸那毛茸茸的小家伙，那小狗舔了舔他的手指，随后跑向一边，对着一坨马粪来了兴致！宋永江看着那小狗入神了，仿佛此刻心中好像被那只小狗点化了，当下起身攥紧了拳头，顺嘴啐了一口唾沫，随后拦下一辆倒骑驴，直奔永江拆迁组的据点，久违的“大桥胡同”
次日早晨，贺邵伟拎着早点来到了宋永江的家，只见他上身穿着一件肥大的灰色西装，隔着一件毛坎肩里面紧着白色的内衬，领口处扎着一条皱皱巴巴的大红领带，下身一条蓝色粗布裤子，一双黑色老牛皮的大皮鞋，那双鞋一看就比他自己的脚大出好几号！头发新吹的造型，蓬松起多高，一进屋就大嗓门喊道，头儿！头儿你搁哪呢？宋永江正在里屋洗脸，忽听有人喊自己，不用猜肯定是贺邵伟，拿着条毛巾擦着脸走出来，一见贺邵伟打扮这模样，当下呆住，随后爆发一阵大笑！贺邵伟见他大笑，自己也笑了起来，带劲不！
宋永江见到贺邵伟那副滑稽的模样越发感到好笑，贺邵伟拎着包子和豆腐脑，随后去厨房里找出碗筷。宋永江逐渐停止了大笑后，对贺邵伟说，你这搁哪整这一身啊？那西服穿你身上怎么就像个傻姑爷是的。贺邵伟脱下西服，拿起碗筷夹着包子一边往嘴里塞一边说道，这一身都是管邻居借的，那家伙长得本来就比我膀。更滑稽的是内衬外还套着一件旧的毛坎肩。我说你这外面套这么个玩意算怎么回事啊，土不土洋不洋的。贺邵伟满不在乎的说道，你还别说，浑身上下还就这毛坎肩是自己个的。暖和就行呗，管他呢。宋永江抄起筷子也夹起一个包子，二人一边吃着一边商讨着怎么和人家谈拆迁的事。
贺邵伟依旧那身打扮，宋永江则比他正经的多了，戴着一顶蓝色沿帽，披着外套，里面一件薄毛衣，下身一条蓝色呢绒裤子，穿着一双军板鞋，手里仍拎着那个黄褐色的老牛皮公文包，阳光照耀下棱角都磨得的反光了。来到老头说的地点，此处距离红星机械厂很近，一眼望去一片稀稀落落的居民房，宋永江站在一片高地的土坡上，蹲着望向下面的一片民房，贺邵伟戴着个黑色的大蛤蟆镜，问道，你想好怎么说没有啊？宋永江只顾看着，数着一共有多少间房屋，清点过后，从公文包里拿出了一个本夹子，上衣口袋别着一管钢笔，拿下来后只见那只是个钢笔帽插着一截铅笔！宋永江在本夹子上的算草本上勾勒出整体的大致区域图，然后在下面标注上房屋一共有多少间，一共占地大约多少平方米等等。
宋永江与贺邵伟按照绘制的草图，有计划的决定从哪间房子入手，再从哪里出去能够节省时间一趟线就能下来，这样既不会弄混，也节省了不少时间，每谈完一家，就会在草图上的房子简笔画上打一个对勾。宋永江决定先从东南角那家开始入手，二人来到院门口，整了整自身的衣服，随后大踏步进入这间小院，一进院门，只见三个小孩正在蹲地上玩儿，宋永江上前问小孩，你家大人呢？小孩回头望了望两个陌生人，当即大叫一声跑进屋里！不一会一个上了岁数的老大娘住着拐棍缓慢的走出来，身旁依偎着几个小孩，都用一种陌生且羞涩的神情望着二人。
宋永江上前打招呼，大娘，你好啊。老太太将手放在耳朵上，喊道，你说啥？我说大娘你挺好的呀！老太太听了半天才道，啊，还行，你是谁呀？没见过你呀。宋永江吃力的喊着，大娘，家里就你和这几个孩子啊？老太太仍是没听清，你说啥，大点声，我这耳背呀！宋永江凑近了喊道，大娘你家几口人呐，还有没有别人了？老太太听了听，随后对其摆了摆手，有人，都没在家，都干活去了，白天就我和这几个孩子！宋永江一听犯了难，老太太耳朵还背，这要是跟他这么喊起来，天黑也聊不出啥来。贺邵伟说，不行换下一家吧，等晚点这家人家回来人了再跟他说罢。宋永江也觉得只能如此了，对着老太太喊道，大娘，我们先走了，等你家回来人了我们再来！二人刚要转身出门，正这时，一大群男女老少来到门口处，将二人堵在院落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