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便到了与阿昊约定好的日子。
西陵王府外面,风有些大,吹着树叶飘舞,在苏薇头顶盘旋,站了好一会,她才拿出玉笛,凑近蜜色唇边吹奏。
没一会,门开了,一个丫鬟走了出来:“姑娘请进。”
由那丫鬟领着进去,府中跟上次一般冷清,花草倒是多了不少。走到后花园时,远远看到马菲嫣带着丫鬟在浇花,想去请个安,却给那丫鬟带着从另一条路绕开了。
很快便到了,是个王府深处的院子,满树的桂花飘着醉人的芳香,小丫鬟低头俯身:“王爷就在里边,奴婢先退下了!”
苏薇点头,深吸了几口气,该面对的还是得面对。上前敲门,里面传来他熟悉的声音:“进来——”
屋里陈设典雅,阿昊正站在桌边画着什么,苏薇刚想说话,便听到他的召唤:“小姑娘你来了,我这画也画完了,过来看看罢。。”
走近看看,宣纸上是一只老虎。庞大的身躯隐在山林间,一身黄黑相间的皮毛凌厉而威风的竖起,血盆大口张着,一幅全副防备的姿态示人。偏偏那双眼睛,那琥珀色的瞳孔里竟然溢满凄楚,隐隐闪烁着透明的泪花。如同最珍贵的东西被夺走了,无法抢回来,只能以凶残来伪装自己。
透过那双眼睛,似乎可以看到老虎那颗血淋淋的心。她的心竟然莫名也有些酸楚,他到底是以怎样的心境,才能将原本威风凛冽的老虎,画的如此悲凉?
“还记得它么?”阿昊拿起宣纸,走向窗边的阳光下,对着未干的墨迹吹着气儿。
苏薇跟了过去:“记得,我们刚出谷时在路上碰到的,那时候你竟然徒手与虎搏斗,着实让我佩服了一把!”
他回头勾唇一笑,带着阳光的炫目:“记性倒还不错,那你知道我为何敢与它搏斗么?”
“为何?”
“因为你在身边,我若是退缩,岂不是很没有脸面。”他说着笑起来,那是她所熟悉的微笑,挂在他那张绝色倾城的脸上,极其妖孽。想起那曾经的一幕幕,苏薇的心里也感慨十分,只是。。。
“还提以前做什么,在我心里的那个阿昊,已经死了。”她带着苦笑低语,忽然想起此行的目的:“那个。。胭脂扣修好了么?”
“嗯…”他将画纸摊在书桌上,到一边柜子上取过一个小锦盒递了过来,苏薇接过打开,那块胭脂扣已经完好无损的摊在盒中了,光滑剔透,一点也看不出损坏过。
心下对他还是挺佩服的,苏薇将盒子收进怀中:“谢谢你…”
“就没有别的要说吗?”阿昊沐浴在窗下的阳光里,一身玄色衣袍衬得他高大挺拔,栗色头发在阳光下散发着柔软的温度。
“嗯…”苏薇看着他的背影愣了几秒:“也没什么可说的了,我们之间对也好,错也好,感动也好,怨恨也罢,都到此为止吧!以后也不要在见面了…王爷你多保重,我先走了!”
“呵,真是个绝情的丫头。。”他勾唇轻笑,笑里带着若有似无的伤;转身坐到了一边的桌边坐下,看了过来:“既是诀别,陪我喝一杯再走吧!”
苏薇想了想,点头坐了下来:“我只能喝一杯,喝多了就不认得回去的路了。”
阿昊颔首,两人干了一杯,苏薇放下酒杯,忽然听到他说,“为什么就这么给阿昊判了死刑?”
“你应该很清楚…”
“小姑娘,你真的以为那晚是我将你弄到床上的么?”
这话什么意思?苏薇惊讶看向他:“不是你还能有谁?”
“这个你应该回去问问那高贵的东陵王爷!我就算想得到你,也不会急于那一时…”
问他做什么,难道宸祥还会骗她不成!苏薇有些不悦:“身为大丈夫就该敢作敢当,做了便是做了,不承认还要栽赃给别人,未免太过卑鄙!”
“哈哈,我卑鄙?”阿昊似乎听到了个笑话,桀骜笑道:“那你以为你的宸祥又能好到哪里去?”
“你与他根本就不可比,他行为正派,行事光明磊落!”
“行为正派?光明磊落?小姑娘,我就说你不了解他,你还真是不了解!”
“你什么意思?”
“就拿那鲤鱼产金籽来说。。。别告诉我你会信那个什么金龙庇佑?你的好宸祥还真是聪明呢!一般人哪能想出这些来。。。”
他的话苏薇心里也清楚,嘴上却不服输:“那根本就不关他的事情,是那些仆人打捞的!”
“够了小姑娘”他突然厉声一喝:“你也该清醒了,还要这样糊里糊涂的到什么时候?睁开眼睛看看吧,看看你爱的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不要再说了!”苏薇簌的站了起来,他竟然在说宸祥的坏话,为了阻止她嫁给他,他竟然连诬陷的用上了!“我很清楚他是什么样的人,不需要你来提醒我!我走了!”
“苏薇!!”他是第一次这般叫她,拿声音不似刚刚的讽刺凌厉,却带着几分恼怒,和浓浓的眷念。苏薇不由自主的慢慢停下了脚步。
“我知道在你眼中,他的心是让你珍爱的宝贝,含着怕化了捧着怕摔了;而我的心是卑贱的泥土,让你不屑一顾,也随你任意践踏。可是若真是泥土也就罢了,偏偏它不是啊,它也会受伤也会痛,也会流血。。。”他如同一只困兽,压抑的低吼:“为什么你总是只看到他?这个世界不是只有一个皇甫宸祥,还有一个皇甫君昊,你为什么总是眼拙的眼不到?!”
苏薇震住了,他在说什么,他不是那个诡计多端,冷血无情的西陵王吗!怎么会说出如此卑微的话!
那凄凉悲伤的口气,竟然让她也觉得心酸,眼圈不由红了,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他,难道这样是他的计谋?
可是想一想,他虽然狠毒,但也没有真的伤害过她啊.甚至可以说,他其实一直对她很好…
出征之前,他一直陪在自己身边,开心不开心都有他在,连为宸祥的问题烦恼时他也会帮她想办法,还曾为了给她磨黑欧泊弄得手指伤痕累累;出征之时她被抓去西敖,他身入敌营为她送护身软甲,后来为了救她身负重伤,还被她不明就里的恶语中伤;回来之后,知道他是宸祥的对头便不自觉将他归为坏人一类了,刻意与他疏远,他却还在有人暗害她时站出来保护她,为她处理伤口…现在才发现他也没有那么坏,只是她心里始终只有宸祥,就看不到他的好了。
他是那么孤僻的一个人啊,却为她做了这么多!可是自己呢,当初明明说好要给他带去阳光,但除了救过他两次,还为他做过什么?
有惭愧悄无声息的在心里蔓延,她的眼泪模糊了双眼。。。深吸几口气,她转过身子面向他:“对不起。。。”
“我讨厌这三个字!”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除了对不起,她还能说什么?
转身,擦泪,离开。视线却忽然模糊起来,脑袋也越来越重,重的站不住,倒下去,跌进他的怀里。耳边是他的声音响起:“小姑娘,我不能让你嫁给他,原谅我。。。。。”
不安蔓延,他这是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