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杨子建发表作品越来越多,南剑一中二千多名同学那些怀疑的声音基本都消失了,剩下的只有佩服和嫉妒。
不过,他们并不怎么喜欢杨子建的作品,他老是写他家乡的文化散文,那些儒家文化、闽学名人都是“过去式”了,很难有代入感。
还好,杨子建吸收《南塘风雨桥》的成功经验,后面一批南塘镇、南剑市文化散文小品增加了一些“心灵鸡汤”,这些鸡汤有段子,更多名言,一小部分来自后世网络摘录,但大多数却来自《增广贤文》、《菜根谭》等古代的心灵名著,再结合山水风物,来探求文化灵魂和人生真谛——
“近水知鱼性,近山识鸟音。
有意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
流水下滩非有意,白云出岫本无心。
当时若不登高望,谁信东流海洋深?
贫居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
立业建功,事事要从实地着脚,若少慕声闻,便成伪果;
讲道修德,念念要从虚处立基,若稍计功效,便落尘情。
作人要脱俗,不可存一矫俗之心;应世要随时,不可起一趋时之念。
宁有求全之毁,不可有过情之誉;宁有无妄之灾,不可有非分之福……”
《增广贤文》、《菜根谭》这两本综合了儒道释思想的通俗读物,如语录,如随笔,简炼明隽,兼采雅俗,是传统文化思想的结晶和教人传世之道,对正心修身,养性育德,洞察社会,体验人生,有着不可思议的感染力。
受益于后世信息大爆炸,他拥有极大的阅读量,要知道九十年代初,去图书馆或去新华书店,就会发现,这些传统古典读物不是很多。
因此,很多成年读者产生了一些共鸣,来信与杨子建探讨,至于一中也有少量拥趸,他们专门用一本精美的笔记本,摘抄杨子建散文里面的古代格言,并请杨子建签名。
好吧,杨子建这个刚刚加入市作协、获政府部门认证的“小作家”,终于得到了全校同学的认可,有了固定的粉丝群,不乏可爱女生——当然啦,在保守的九十年代,在南剑一中这个“大军营”里,最不缺的就是严厉的老师和打小报告的班干部,甚至还有舍长楼长充当老师的耳目,他们会瞪着杨子建的一举一动——名气越大,就越要担负道德责任,这就是中国的传统国情。
杨子建也没心思和这些十几岁的少女扯淡,一个汪滟一个张瑾不断明争暗斗,就让他头大如斗了,要知道,十四五岁的少女,介于未成年与成年之间,做事总是有些冲动。
比如中午,他去向张瑾请教一道化学题,张瑾为他解答时,圆珠笔故意将详细过程绕来绕去,涂来涂去,最后杨子建明白是明白了,但解题过程居然可以拼成一个英语单词:
Fool(笨蛋)!
而汪滟动不动跑来,也没什么话说没什么事做,就是在杨子建身边晃来晃去,好奇地看他写什么——这就是恶意骚扰嘛!
同时,橡树文学社因为杨子建这位主编,加上采风活动和社刊计划,名气已经快超过了学生会宣传部和一中校刊,很多学生直接找他要求入社,但都被杨子建以“老师要求社员集中精力完成单元考”、“暂时停止文学社活动”为由来拖延——
“下个星期,文学社就会开始吸收会员,到时欢迎大家申请报名!”
杨子建与汪滟口径一致,将同学们堵住。
但有些老师不好忽悠,好在林可纯老师是年段德高望重的“铁面包公”,把拖延借口转到林老师头上,并承诺下周招人,才把神请走。
但总有一些不甘心的人,比如陈皎驹同学。
这位谢小钦的同乡发小,从鄙视杨子建,到嫉妒杨子建,最后都已经有点斯德哥尔摩综合症了,开始“爱慕”杨子建!
杨子建越不把他当回事,他就越要往他身边贴,每一下课,陈皎驹就从(1)班溜到(2)班谢小钦的身边,动不动讲自己写了什么大作,还逼谢小钦、林峋、林逸“拜读”,旁敲侧击入文学社的事,让他们烦不胜烦。
林逸带着戏谑眼神,斜乜问道:“听说你写了一万字的小说投给《南剑日报》,结果怎么样?”
陈皎驹脸色胀红,显露出怀才不遇的忿怒,沉声道:“地方日报的小编辑,能有多少水平?我给他们投稿,是看得起他们,居然一直不发表,后来还把我的稿件给退了回来,真是有眼无珠啊……我已经又投给《少年文艺》了,是金子总会发光!”
杨子建听了有点奇怪,报社一般不会退稿,成本高太麻烦,不禁问道:“报社给你退稿,编辑已经做得不错了,要知道他们每天要面对数以百计的稿件。”
陈皎驹更生气道:“我不断写信给箫鼓编辑,跟他讲解我小说里的优点,有五个创意设定、十个深刻内涵,六个思想升华,三个伏笔……但他居然在后面批了几个字:先学会跑再说吧。”
杨子建恍然,这家伙居然不断写信骚扰编辑,但想想陈皎驹自以为是的中二个性,这倒是他会做的,只是得罪了编辑,以后箫鼓可能更讨厌学生作品了。
陈皎驹眼角瞅着杨子建,脸庞却正对林逸道:“橡树文学社不是说要打造高一年段最好的文学社,对全校公开招收社员吗,怎么我的申请表到现在都没通过?”
林逸模仿周闰发的经典动作,捂着嘴干咳了一会儿,直到快要咳出血来时,才用电影里的台词道:“我知道,结了婚之后,我会没民煮、没自由。所以我追求的就是一霎那的光辉!”
陈皎驹一头雾水道:“纳尼?”
林逸叹道:“其实加入文学社等于结婚,要付出各种牺牲,接受各种约束,少了自由自在。所以你现在很幸福,想给编辑写信就给编辑写信,追求那一霎那的光辉。我们像发哥、荣哥、红姐一样,虽然纵横四海,但其实身不由已……”
陈皎驹知他在敷衍戏弄,恨得咬牙切齿,却把罪都怪在了“心胸狭窄、妒贤嫉能”的杨子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