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十八很快便到了。这天早上,路遥、张雪、褚飞熊早早地起了床,直接赶奔伏虎门。为了不让伏虎门认出来,三人还化了妆。路遥在脸上贴了两撇小胡子,手里多了只烟袋,像是个地道的乡下老头,逗得张雪直笑。张雪则换了一身男装,头戴锦丝帽,身着绣花袍,十足一个公子哥。褚飞熊因与伏虎门并无多大过节,只是淡淡地描了一点。这三人的妆化得也还可以,只是组合起来让人费解。一个乡下老头,一个阔公子,一个江湖好汉,真不知是怎么凑到一块的,可这三人却是自我感觉良好,一路神采奕奕,甚是得意。
路上前去伏虎门的武林中人很多,都是关内外各门派的名人,他们三五成群,边走边谈论这次英雄会。路遥见他们都是一副志在必得的神情,不由得暗暗担心。他也不知道自己怎样做才能使这些人相信那刀谱是假的,大家不要自相残杀。
不多时,已来到伏虎门的庄门前。伏虎门今天焕然一新,庄园的上空,换了两面新的锦旗,分别绣着一条龙和一头虎,都是张牙舞爪,凶猛无比。在庄前迎接群雄的是朱眼夺,他不断地向来人点头哈腰,吁寒问暖,一脸的殷勤。路遥和张雪都化了妆,朱眼夺当然没认出来,他拱手道:“不知尊驾来自何门何派,芳姓高名。”
路遥一捋山羊胡,信口诌道:“在下杀鹏门掌门路远便是,另两位都是我门弟子。”
朱眼夺高声道:“早闻路大侠威名,一直想前去亲近亲近,今日得见,真是三生有幸。请进,快情进。”
张雪暗道:“连我都不知他是怎么胡诌出来的杀鹏门,你却如雷贯耳,真是善于谄媚奉承之辈。”三人也未多言,昂首阔步进了伏虎门。
伏虎门内人头攒动,来自各派的好手不下数百,全都站在伏虎门前院演武场四周。在演武场正中,是一座临时搭建的木台,台下有伏虎门的弟子把守。木台上放着一张长桌。程万里、张龙飞、程锦三人神情庄严地站在桌前。程万里料定路遥今天肯定会来,他怕程锦与路遥暗中联系,才把他带在了自已身边。在人圈外围,马元通、崔成用各率一队人马维持秩序。路遥、张雪、褚飞熊挤到人圈深处,静静地等着开场。
大约过了半个多时辰,来的人已差不多了,程万里手中令旗一挥,守在门口的朱眼夺马上把庄门关死。路遥心道:“这下群雄可是皆入程万里彀中了,进来容易,想出去,可就势比登天了。”
程万里令旗一挥,高声喝道:“安静,安静,大家都别再议论了。”
群雄见程万里发了言,都停住了嘴巴,会场顿时安静下来。
程万里向前走了两步,清了清嗓子道:“今日程某举办英雄大会,竟有这么多朋友前来捧场,程万里实在感激不尽,我向各位施礼了。”说罢,他向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各深鞠一躬。
张雪见程万里如此恶心,差点没吐出来,但四外的群雄却都是拍手叫好。
程万里一抱拳道:“多谢!多谢!”又道:“我把各位请到伏虎门来,是因我有幸得到了一代大侠刀剑圣祖林海秋的一部《圆月刀法》。程某年事已高,儿子又不提气,难以继承他老人家的传世绝著,才决定将刀谱献出,让与天下有志有才之人。”说罢,马上有一伏虎门的弟子过来,他手里捧着一只盘子,盘中放着一张折成数层的黄纸。程万里拿起黄纸展开,只见这纸长宽各有数尺,上面写满了密密的小字。程万里道:“这便是《圆月刀法》,各位英雄就请各施绝技,来夺此武林绝著吧!”说完,他把刀谱重新放入盘中。那弟子把盘往旁边的桌上一放,用石条将刀谱压好下台去了。
程万里扯开嗓子又道:“今天已经不早,我就不再多说。但此次英雄会有三个规则希望大家不要违反。第一,不许同门派的人比武,以免有假;第二,比武中途,不得有人退场所或故意闹事,对无理肇事者,伏虎门有制裁的权利;第三,此次盛会要一直继续下去,直到产生优胜者为止。此次盛会,不分门派、身份、年龄、性别,只要蕴志夺标,均可参加,连胜三场便可得此刀谱,各位都听清了吧?”
群雄齐声高呼:“听清了,快开始吧!”
路遥暗骂程万里歹毒。他不让同门派的人比武,无非是想让各派结仇。但又不规定比武规则,这样群雄可就随心所欲了。这又不是什么正规的武林大会,毒器暗器都可派上用场了。他又说伏虎门有权制裁无理取闹者,这样就可以找种种借口迫害对他有威胁的人了。路遥眉头紧锁,着实为在场的人捏了把汗。
程万里令旗一挥,大声道:“英雄会正式开始,各位英雄尽可下场比武了。”
他话间刚落,就听东面有人大声道:“好!那就由我来打头阵。”话音未了,只见一身材高瘦,脸色蜡黄的汉子跃到台上,他手使一对亮银锏,显得英姿勃勃。褚飞熊认得此人是青龙会副掌门,江湖人称“神手双锏”的付东英,心想:此人倒也算个物,但想夺魁还是实力不足。
付东英一抱拳道:“有哪位英雄肯赏个脸,上来与付某玩玩?”
人群中有人叫道:“付掌门不必心急,鲁某来了。”随着一阵黑风,一位彪形大汉已闪电般立在台上。
付东英见是山东宏远镖局的鲁正武,一抱拳道:“没想到是鲁兄,幸会!幸会!”
鲁正武忙回礼道:“我也是。”有点不好意思地道:“我是奉父亲之命前来夺此刀谱的,还望付兄体谅。”
付东英道:“凭武夺书,还有何难为情?鲁兄不必多言,请进招吧!”
鲁正武朗声道:“鲁某失礼了。”手中镔铁棍一晃,接连三棍向付东英当头便打。这鲁正武在江湖上也是小有名气。他父亲“棍王”鲁定方以一条紫金棍几乎横挡黄河流域,在关内是威震一方的人物,他开的宏远镖局在黑白两道没人不给面子。十余年来,硬是没失过一次镖。这鲁正武的棍法深得父亲真传,棍过风随,势道吓人。
付东英见来者不善,鼓足精神向前迎架。付东英的经历与鲁正武可是大不相同,鲁正武虽名气不小,武功也不弱,但名头多半都是“棍王”鲁定方带出来的,本人在江湖上并无太多出彩之处。付东英却不同,他本是一放牛娃出身,完全是凭一己之力登上了青龙帮副帮主的位置,可谓年轻有为,意气风发。他并不与鲁正武正面交锋,而是步步引逗,以使对手心浮气躁,出现破绽。毕竟规定是要连胜三人,他不想在鲁正武这个后辈身上用出藏身绝艺。
鲁正武一连攻了三十余招,还是无法战胜付东英,直气得鼻孔生烟。他刚才说是父亲让他来夺刀谱的,其实不然,上个月鲁定方要他保一趟镖去京城。哪知他一路上吃喝嫖赌博,狐朋狗友一大群,还没出山东地界,便把银子花了个精光。他不敢回家,便一个人提着破棍在北方胡混。当他听说伏虎门的英雄会后,大喜过望,只想夺刀谱回去哄老爹开心。鲁正武是求胜心切,急不可奈地将父亲传他的必杀技“天威二十八”用了出来。本来这是江湖上著名的招术,可鲁正武一时冲动,竟使了个乱七八糟,全然不成章法。
付东英心头一喜,左手锏一扫挡出铁棍,同时右手锏闪电般点向鲁正武左肋。
鲁正武正被一锏点中,他扔棍在地,捂住伤口杀猪般嚎啕大哭起来。
程万里心道:“可惜鲁定方英雄一世,生出的儿子竟是这等无用。”他吩咐手下将鲁正武抬到台下包扎伤口。
付东英这一锏之所以没下杀手,还是慑于“棍王”鲁定方的威名,若是普通门派的子弟,他早一锏要其性命了。付东英好不得意,平举右锏向前一指:“还有哪位英侠上来与我过招?”
西首有人厉声道:“付东英,你欺负一个后辈算什么英雄?待我萧如水与你战上三百回合。”话音刚落,一条赤红脸膛,身材高大的壮汉手握花枪跃到台上。
路遥暗道:“这白驼岭的萧如水可不是个小人物。提起白驼岭三大巨头,除了‘紫面雷神’杜占坤,便是这‘铁马神枪’萧如水了。他的‘追魂夺命枪’可不是一般人能领教的,这下付东英可吃不消了。”
一见萧如水,付东英也有些害怕了,他强作笑脸道:“没想到萧二爷也来夺此刀法,可您是用枪的,夺这刀法又有何用?”
萧如水哼了一声道:“你是用锏的,夺这刀法又有何用?”
付东英恬不知耻地道:“我是锏没用好,才想换换家伙什。你的花枪用得出神入化,若是弃之练刀,岂不可惜。”
萧如水冷笑一声道:“我夺刀法不是想练,而是拿回去给小孩子识字的。休要多言,看枪便是。”花枪拧处,六点寒星载风而到。他的枪法果然与众不同,枪杆抖动,枪头乱颤,虚虚实实,真真假假,真不知哪些点是虚的,哪些点又是用来伤人的。
程万里不禁哀叹道:“人们都说‘宁捣阎王殿,莫碰萧家院。’今日看来,这‘铁马神枪’可真不是浪得虚名呀!”他一向以“爱才如命”自诩,想到这样的人物不能为自己效命,狠狠擂了一下桌子,没想到出手重了手挺疼,忙用嘴吹吹。
付东英明知不是对手,可在众目睽睽之下又不好退缩,只好硬着头皮与萧如水展开对攻。
萧如水一杆花枪“唰唰”作响,几乎每一枪都可攻到付东英身旁。两人堪堪斗了二十余招,付东英便只有招架之功了。他左遮右挡,穷于应付。若论武艺,他并不比萧如水差得太远,只是他天生的欺软惧硬,听到“萧如水”三个字便已是肝胆俱裂,在斗志上实在输给萧如水太多。
萧如水越战越勇,仿佛有用不完的功力似的,他已有三枪差点没刺中付东英的要害了。
付东英不敢再战下去,他虚晃一锏道:“常二爷,我们都是家里人,谁得刀谱都一样,我不争了,把它让给你了。”转身向台下飞去。他说这话一方面是为讨好萧如水,二来也是为自己遮一遮羞。哪知萧如水并不买帐,大喝一声:“哪里逃。”抖手一枪向付东英后心扎去。他的花枪长达三米,加上又跨出了一大步,只听惨叫声中,这一枪直把付东英捅了个透心凉。顿时腥风骤起,血点飞溅,萧如水回手将付东英甩到台上。付东英抬起头来,用手指着萧如水,想说点什么,却什么也没说出,便头一低死了过去。他可能是想问萧如水为何出手这般狠辣。他哪里晓得,白驼岭掌门王三阳下定决心要得此刀法,他已向前来夺谱的萧如水和杜占坤下了死命,若不能夺刀谱回去,便按帮规论处,是以萧如水一上来便下了杀手,意在震慑群雄。
众人见萧如水如此凶悍,都不禁有些胆寒,但习武之人一向敬强凌弱,他们先是一阵惊呼,接着无不拍手叫好。一时间,场中欢声雷动。
萧如水威风凛凛地站在台上叫战。过不多时,又有一二十岁上下,自称来自黑龙江,名唤徐宣的来到台上。瞧他年纪轻轻,倒不像是来夺刀谱,而是想借机扬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