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时三刻。礼亲王府驶出一辆马车,前往皇宫。
车内,颜阡辰靠着身后座背,闭目不言。马蹄声清晰可闻,其身边同样安静坐着一女子,正是三天前姻尘园的那位。
女子身着侍卫男装,长发拢于帽内,素面。丹唇紧抿了很久方才耐不住性子问道:“你言今晚宫宴不太平,那为什么还要去赴宴?”
颜阡辰闭着的眼睛动了动,低沉的声音响起:“带你看戏。”看似不痛不痒的回答,却令人提起精神。女子轻轻撇了下嘴角,摆弄着被风起的车帘。
此时宫内一派热闹景象。长乐殿灯烛燃,许是加了香料,使得空气中散发阵阵香味。大红丝绸系结高悬廊道,数名宫婢匆匆行路,些许宾客已入宴。
龙椅上颜慊沂含笑饮下一盏自酿的酒水,时不时目光扫过台下众人。皇帝继位不久,暂未立后,因而其身旁坐着的音贵妃成了执掌凤印的人。论当今孰人圣宠,非她不属。
灯火幽微,杯盏交替,殿下大步迈进一人,身后紧跟一名低头随从。“本王来迟,各位久等。”颜阡辰走近位子,搂袍盘坐。旁边站立的那人显得格外扎眼。
“礼亲王怎地带随从赴宴,难道担忧这宫里不安全?”说话的是当朝丞相周晋之,语中带刺,众人心中再清楚不过,皆缄默无声。
颜慊沂抬眸看向颜阡辰,眼中含笑意。“本王是怕醉酒难堪走不出这大殿,遂带随从来此。”轻描淡写且应付自如,这般针尖对麦芒,虽是常事,仍不禁令众人一笑。
未占到丝毫便宜的丞相冷哼一声,饮尽杯中酒便不再言语。
片刻之余,掌膳房女官已呈上食账,容颜慊沂过目。一声恩准,数名宫婢入殿布膳。纷影交杂,龙椅上的人观察着方才所谓的随从。
半个时辰后,正式开宴。
八列舞姬成方阵翩跹入殿,行动轻巧,挥袂成风,同乐声整齐如一。
先帝善音律,执政期间于首都洹城建立上乐坊,此后承包宫中一切歌舞盛宴。这次几乎发动上乐坊所有舞姬,排成数场巨作。
丝竹声不绝于耳,女子听来直觉烦闷。弯下身同颜阡辰打声招呼,便趁众人不注意时偷偷溜出长乐殿。
冷风扑面,摘下帽子怀抱胸前,寻了处安静地呆呆坐着。寒蝉低鸣,无聊之余正要起身回去,几人窃窃私语声入了耳。
“听说周丞相今日要献给皇上一美女,也不知究竟容貌如何。难道比音贵妃更媚气?”
“胡说,就算她入宫成了嫔妃,也比不过我家主子的盛宠!”听言语,应是音贵妃宫中的婢女。
女子打个冷颤,心里想着日后定要远离这后宫,当真是非多。恰好长乐殿来了批新乐师,扣上帽子重新步入大殿。
颜慊沂视线一扫而过,状似无意。一旁音贵妃笑语盈盈,为其斟上美酒。
一曲尽,数臣子点头称赞。按捺已久的丞相起身向高台上的人儿秉奏:“皇上,臣有事请奏。”
“今日只管娱乐,不谈政事。”颜慊沂看也不看,抬手饮下杯中酒。
周晋之顿了顿,旋即鼓手。殿内涌现异域舞女,红裙随舞步飞扬,似大片彼岸花绽放。
箫声奏起,曲调悠扬轻快,不时琴声合鸣。颜慊沂挑眉看了眼台下得意的丞相,心中了悟,不悦之色淡淡浮在脸上。
倏地曲调转换,层层围裹下终于露出神秘的领舞。薄纱遮面,并无繁冗配饰,相较隆重装扮的贵妃,显得分外与众不同。几次转身,来至龙椅处,惹得音贵妃不满地连饮数杯。
而另一边。
颜阡辰看着面无表情的颜慊沂,幸灾乐祸地低笑。腿脚酸痛的“随从”认真地盯着领舞女子,听到笑声方才缓神。
“这就是你说的好戏?”悄声问着,不敢大动作。
话音刚落,“啊——”女子的惊呼声蓦地响起,一柄明晃晃的匕首直指颜慊沂。持有者正是那蒙面领舞。
众人屏气凝神,见此情景乱了分寸。
颜阡辰倏地起身,衣袖翻飞,未待看清其出手,便将女子制服。众女眷花容失色。而龙椅上的那人则是神色平静。
周晋之此刻吓得慌忙跪倒,连声喊着:“皇上饶命,臣并不知此人为刺客!”
龙袍带着怒气一挥,清冷地声音贯彻:“传朕旨意,将周晋之押解入牢,无朕允许,不得任何人探望。”
那“随从”又是一冷颤,唯见底下跪满了臣子及其家眷,也不知自己应不应当跪下,无助地看向颜阡辰。
“皇上,此人来历不明,臣请命带回府中,亲自审问。”颜阡辰直接无视了她。
颜慊沂点头允了,回身进了内殿。音贵妃跟随其后,一场盛宴,以太监尖细的宣告声拉下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