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伯昌看着鸡,又无意中看了看抱着鸡的叶侍女,矮矮的,尤其是两条腿,母鸡腿似的,全然一副矮冬瓜造型。
叶侍女注意到侯爷的目光了,眼睛立刻含烟带雨,潮潮的,弄出了不少话外音。胸脯也配合,有了大起伏,鼓鼓的。
这种类型的胸脯将来奶水一定足。侯爷由此及彼想到了将来。心神不定了,在她的胸口寻找高低变化。他问了一句略显唐突的话:“矮脚鸡能生蛋,人呢?”
没想到叶侍女胸脯又是一挺,很爽直地回答:“人矮了也能生。”
西伯昌笑了,说:“根据呢?”
这又是一个无比深奥的问题,需要令人信服的举证才能圆满回答。叶侍女还是把妈抬了出来。千错万错用妈举例不会错:“我妈和我一样高,生了八男二女。”说完这话作了适当停顿,这是铺垫,便于侯爷加深印象。然后举例说明:“我是最小的,家里养不起,所以把我送到侯府做侍女。”
八男二女十个孩子?当时西伯昌的夫人太姒也才生了七个儿子,已经是奇迹。岂料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叶侍女感受到了灼热粗重的男性鼻息。对方喘粗气了,这是激动的感应信号。但是,养鸡的懂得鸡性,公鸡上身前母鸡不能扑扇翅膀,必须保持必要的冷静,有礼有节地接受公鸡临幸。她不动,两腮含春,心旌摇曳,但就是不动,被动木讷往往是最好的诱惑。
西伯昌围了小叶转了一圈,就如看一台生殖机器。他点了点头,决定做一次试验。
女人对西伯昌有诱惑,但这种诱惑只是繁衍子孙的诱惑;做爱时西伯昌也兴奋,但这种兴奋只是未来家族昌盛的兴奋。说到底,这种性占领的制高点不在皮肉,在骨肉。所以他的试验没有罪恶式欢愉,整个过程是人类摆脱性原罪的一次解放。圣洁与淫荡并不矛盾,在生育上就是一回事。
这次试验虽然仓促,但毕竟水到渠成。很成功,一箭中的,坐上喜。
十个月后生下一男孩,就是后来大名鼎鼎的召公姬奭。因为遗传因素,召公奭很矮,但智商情商都出类拔萃,一如他的母亲,养鸡都能养出大名堂。
叶侍女从此成了西伯侯府里重要的一员。历史就是这样,隔三差五会冒出一个奴才登上大雅之堂,历史也因此而被下等人的加入弄得凌乱不堪怪异叠出。
叶侍女她们吃的麻辣是苏神医从回龙山带到周南的,那家马杂碎店就是苏神医亲戚开的。汤料别致,又麻又辣又香又烫,特别开胃。叶侍女喝过,上瘾了,之后经常喝。苏庆很得意,到处说叶妃就是喝了麻辣汤才生的男孩。
医生的话容易让人信,哪怕是骗人。为什么现在好多人要穿了白大褂去卖假药?说白了就是利用别人迷信医生的心理。
叶侍女成了叶妃,开始寡言了,看人的时候眼睛里带上了心思。人就是这样,一旦有了身份,言行就会庄重起来,一举一动都在进行自我重构。她说话的时候常常把“我家侯爷”挂在嘴边,很讲政治,仿佛“我家侯爷”是她召之即来的。这种内涵丰富的口头禅拔高了她的形象,让人刮目相看了。原来同是侍女的大珠、小珠成了叶妃的侍女,原来当面都叫她矮鸡婆的,现在一律改口叫娘娘。
叶妃的成功晋级把“鸡窝里飞出金凤凰”的胡思乱想变成了现实,这种传奇质变让侯府里所有侍女都有了一份期盼。府里的养鸡场,因为出过特殊人才而成为了抢手岗位。至于大珠小珠,更因为近水楼台期望值很高。矮小的小珠跃跃欲试,只等侯爷发出试验令,立志要生个双胞胎。就是大珠,也想着咸鱼翻身,看到侯爷远远走来赶紧下跪,就像母鸡看到公鸡蹲下来一般,一来恭敬,二来貌似矮小,说不定也能接受临幸。机会毕竟是人创造的。
叶妃自生下姬奭后就坚持喝麻辣汤,想像着侯爷对她继续下种的情形,她的唇部立马会自觉张开着哈气,并配有手扇的动作,似乎是辣着又似乎是兴奋着,合不拢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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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府不比王府,没那么多规矩。妃嫔出入比较方便。
侯府里的郎中更方便,平时住府外,有事才进府,没事自个儿在家钻研业务。
这天太姒请苏神医到侯府看病。从苴国回来后的三年多里太姒又接连生下了老五姬度、老六姬振铎、老七姬武,真可谓硕果累累。但也落下了关节痛的毛病。苏庆把了脉,看了关节,说,这是坐月子受了风,凉了筋骨,可以用白芥子磨成粉敷关节。
周南城里只有老字号丰庆药铺有上等的白芥子。苏庆拿了药箱准备去那儿现磨。经过侯府前院时他碰到了正在摘花的闳香。他们都是从南边来的,属于半个老乡,常在一起聊一些有关养身的话题。
闳香今天却是一脸怨气,冲着苏庆说:“我倒要问问你,什么矮脚鸡婆会生蛋,这有根据吗?”
闳香嫁到周南后秉承妇随夫唱的老法,凡事总是合着夫君的心意。她娇花照水,天生丽质,但为了取悦夫君每天还是精心装璜自己,甚至在耳垂上钻了洞挂上铃铛,鼻孔钻了洞嵌进佩玉。好看是好看,但也受罪,铃铛自重,耳垂拉得痛,佩玉嵌鼻,呼吸有困难。即便如此,她隐约觉得夫君似乎还是更衷情于那个养鸡婆,每月住到“鸡房”的日子似乎也比自己这儿要多那么一两次。所以她要问“什么矮脚鸡婆会生蛋,有根据吗?”
苏神医听西伯侯说过这话,闳香的怨气显然冲着侯爷去的。他叹了一口气,说:“鸡生蛋要蹲下来,脚矮的蹲下来方便,大概沾了这个光吧。”
身材高大的闳香不依不饶,说:“苏郎中,不,苏神医,你是懂医的,你说,人又不是鸡,矮人怎么更能生呢?”
苏神医只有苦笑,说:“大概矮子接地气吧,所以能生。”
闳香很认真地说:“我反复想了,生孩子是躺着生的,分什么高矮?苏神医你说是吧。”
苏庆实在缺乏对人的高矮和生育关系的研究,又急着要走,就又用麻辣汤来搪塞,说:“其实多喝点麻辣还是有用的。”
闳香是山里人,直爽,发怒道:“放屁,还喝麻辣汤,我喝得满脸疙瘩痘,不还是只生了一个,还是女孩。”
直爽人就是直爽,改变语气也快,马上又说:“苏神医啊,我们是老乡,烦请你帮我想想办法,除了那该死的麻辣汤外,还有什么法子让我多生几个,也能扬眉吐气一下。”
苏庆沉吟着说:“也不是一点没办法,回龙山有种药草混了南瓜皮一起吃可以吃不孕不育,而你其实是能生的,只是得胎慢,等会儿我调了你吃两帖试试。”
闳香心里想,闲着也是闲着,反正吃不坏,兴许有用也说不准,又摘了一株紫阳花放进花篮,说:“那就试试吧。”
苏庆在去丰庆药铺的路上想想好笑,什么“矮脚鸡婆会生蛋”,人怎么和鸡相提并论呢?母鸡没有公鸡照样生蛋,人是万万不能的。人必须下种,十月怀胎,老老实实一胎一胎生,这就是人的命。除非你下辈子投胎螽斯,一年生二胎,一胎就好几百只,那是螽斯的命。
螽斯是蝗虫的一种,俗名蝈蝈。商周时蝗虫和蝈蝈统称螽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