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小很小的时候,那时候没有电脑没有电视,最为快乐的时光就是围在老人旁边听他们说故事,那些故事真真假假,我们却听的津津有味。
我小的时候王老寡就已经拄着了拐棍,听大人说他是个苦命人,父母死的早,很小的时候就被亲戚卖到了地主家做长工,王姓,在我们村就他一个人。我们都是听着他说故事长大,对于他,有着一种发自内心的尊重——我们村很多人都很尊重王老寡,都喊他王叔,王爷,王老太,但是他却一直喊自己,王老寡。
我记得很清楚,王老寡说我们村庙里的和尚临坐化前都会提前坐在缸里,上面还倒扣着一个小缸,那时候,小小的我一直在想,坐在缸里,岂不是很闷?我站在南边,走上前几步,想看看清楚,灰土色的缸壁和我们家中的水缸似乎没有区别,缸内很深,黑黝黝的看不清楚。
挖掘机师傅跳下车,跳进坑底,走到缸前看了一眼,似乎一时没有看清,他走到缸前网弯着腰探着头往下看,一瞬间,三四十岁的大汉子高喊了一声:“妈呀!”整个身子向后倾倒,摔倒在地上,手脚并用向后倒退着,退了几下,又翻过身来,手忙脚乱的爬着,爬了上来,躺倒在地上,瞪着双眼,大口的喘着粗气,额头,汗如雨下。
我被他吓得一抖,倒退几步,手中的叉子啪的一声掉到地上,正好在土坑的边缘,了米多长的叉子滑落进坑内,好巧不巧的滑落进黑黝黝的缸内,我听见噗的一声闷响,似乎,还有一声长长的叹息。叹息很轻,却清楚的传入我的耳中。
叉子的顶端是三根半米来长的铁叉,加上木把总共落进去有一米左右,然后,剩下的一米多的木柄就那么纸直直的立了起来,在下午刺眼的阳光中,那么的扎眼。
四周的人惊呼起来。我感到很害怕,知道自己犯了一个很严重的错误,心跳咚咚的响着,似乎在恐惧未知的惩罚。
我不知那时候哪来的力量或者动力,居然迅速的的滑了下去,来到那个黑黝黝的洞口前,拔起了叉子,一股刺鼻的腐败气息扑入我的鼻孔,匆匆的一瞥中,我看见一个皮包骨头的头颅!我手脚并用爬了上去,扛着叉子头也不回的往家里跑,身后,留下一群不知所措的人们和依旧五体投地的王老寡。走到一个水沟边,我把叉子扔进水里洗了又洗,然后才往家走。
我家屋后有一片水泥地,麦子都堆放在那上面,回到家的时候,爸妈已经已经把麦子从车上弄了下来,摊晒在水泥地上。
老爸看见我,“怎么到现在才回来?”“爸,西边那挖掘机在以前的庙下面挖出了一个缸!缸里好像有个死人!”爸妈一听,连忙放下手中的活儿,忙问是怎么回事。我简单说了一下,只感觉自己的心跳依旧咚咚的跳着。
这件事对于我们农村来说,绝对是件大事,老爸点了根香烟,狠狠的抽了口,说道:“我到西边看看去。”
老妈嘴里叨咕着什么,声音很小,我都听不清楚,过了一会,突然对我说到:“姬励,我到西边看看去。”
家里就剩下我一个人,虽然是大白天,我突然间感到好怕,那皮包骨头的头颅,就在我眼前晃啊晃的,我连忙关上门,向西边跑去。家里的小狗黑虎也哼哧哼哧的摇着尾巴跟着我。
路上,我看到很多人往西边走去,那些平常守在家里的爷爷奶奶辈的老人家,都慢慢的往西边走,一路上,我不听的喊着,阿爷,阿奶,叔叔伯伯婶婶大我娘。
西边,已围了大大的一圈人,稍微年轻的妈妈们拉着好奇的小孩远远的围了一圈,再往内,是村里几个口碑很好的老人和一些青壮年。
我捡起一块土块把黑虎赶回家去,然后,找到一个缝隙往坑内看去,一个化肥袋子把那个黑黝黝的缸口盖了起来,几个壮年围在坑内,拿着铁锨,似乎在商量着怎么把缸挖出来。
“先挖出来再说!”说话的是三爷爷家的五叔,平常都喊他小五子的,是个贪小便宜却又很热心的一个人。一身水牛肉,只穿了一个大裤头,光着脊梁,黝黑的皮肤在阳光下闪着油光。小五子往手中吐了几口唾沫,动手挖了起来。
有人带头,很快人就动了起来,半个小时,挖出来一个一米多高大肚子样式的一个水缸,用绳子打了两个套扣,拴在挖掘机上吊到了地面。水缸外面有很多的黄土,露出的黝黑的缸体和我们家中的水缸几乎没有两样。
“小五子,过来一下!”是小脚老太,我爷爷的婶婶,也是我唯一一个老太辈的长辈。小脚老太把一把很老很破的伞递给了小五叔——那把伞只存在我儿时的记忆,伞柄和伞樯都是竹子做的,已经好多年不曾见过,小五叔点着头,把伞打开,然后盖在那个黑缸上面。
大肚子的中年人指挥着一群人用红白旗把黑缸围了起来,说是上面马上有人要过来。
天气很热,小五叔几人身上都是豆粒大的汗水,王老寡蹲在路边烧着黄纸,也就是纸钱,不知道是谁拿来的,几个人老爷子陪着,天气很热,没有一丝风,黑色的纸钱却打着旋儿在周围飘着,几个老人的眉头皱的很紧。
小孩子在老人家的低声喝骂中往村子里走去,有人在入村的路口点了一个火堆,每个路过的人都从火堆上跨过。我夸过火堆的时候,明显的感觉身上一轻。
整个下午,我都是晕晕乎乎的,也不知是火辣的日头晒的还是怎么。晚上吃过饭我就早早的躺到了床上,爸妈还在房子后面忙碌着。
我家的房子是三层的楼房,我睡在楼下西边的卧室,外面天气虽然炎热,但是房间里和还好,我躺在床上,晕晕沉沉的睡着,朦胧间,我感觉一阵冷风袭来,一个一声白衣的女子突兀的出现在我的床前,默默地走进看着我,那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我闭着双眼,却能清晰的感觉到她,说是清晰,只是感觉她一身白衣,却看不清她的脸,她一头白发,柔顺的披散在身上,我能够感觉到她极美,却又看不清她的脸。
我一惊,对的,她的脸呢?为什么是白蒙蒙的一片?我越是努力想看清,却越是模糊,我心跳咚咚的跳着,想喊,想问个为什么,却感觉有什么东西堵在我的喉咙里,出不的声音,我想动,却似有无形的枷锁锁住了我,根本就动不了!
“八公山下遥望眼,淮水河畔等千年,人妖殊途行渐远,仙凡永隔对谁言!”声音清脆,悦耳,很好听,像是唱歌一般,但是语调中却有着淡淡哀愁,我竟被那声音迷醉,忘记其他。那女子轻舞衣袖,身影翩翩,似花间蝴蝶,又胜人间仙子,犹如一朵洁白的莲花在清风中旋转。
“为君愁,君知否。徒怀旧,独相守······”白衣女子舞罢,又唱起一曲歌谣,很美,但是有着无尽的哀伤。
我正在迷醉发呆的时候,一声佛号似从天边响起,嗡嘛呢呗咪吽,嗡嘛呢呗咪吽,那佛号不疾不徐,声音不大,我却听的真真切切,入我耳,静我心。佛号声中,那个翩翩起舞的白色女子突然间哀叫一声,身影渐渐模糊,最终淡去。
我循着声音望去,一个身披灰布衣裳的光头年老和尚眉眼低垂,低着头,双手合十念着佛号,我似乎感到老和尚很熟悉,至少见过一眼。我努力的想着,终于,我想起下午见到的那个皮包骨头的头颅!虽然两个人完全不一样,但是直觉告诉我他们就是同一个人!
我怕了。挣扎逃避,可是身体根本就不听使唤!那种明明感觉危险却无力躲避的感觉让人抓狂,恐惧,让我想大声喊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