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这还有军中两只花呢?小媛,没少吃小鱼小虾吧,气色不错啊!”听到三七的风凉话,天性活泼的小媛先是一愣:“原来是大电线杆子在说话啊,王大人,我看你气色不太好,还是先到卫生站检查一下吧。”
“哎呀,有电台了,太好了。”小婉看着三七身后,战士抱着的日式电台,情不自禁地一声惊呼。
“你看,有任务,没时间了,实在是抱歉。”说着,做了一个无可奈何的表情,把手头的字条递给小婉,就顺势钻进了竹棚搭建的临时指挥所里。
小婉只好轻抚一下杏目圆睁,怒不可喝的小媛的一头乌黑的短发,稍加安慰之后,迅速招呼战士们到临近山崖下的草棚里,架设电台。用三七刚给的新频率,与中西药店的二娃建立联系。
……
“报告,红岭来电,鬼子攻击红岭县城,比预想的兵力要强,是第23军所属,独立混成第22旅团之独立步兵大队。上有敌机轰炸,县城内石山头阵地损失较大。”小婉清丽的嗓音报告完,靳团长眉头紧皱,急忙吩咐道:“启用应急频率,联系‘大米’(****长江局),请示工作。”
三七此刻是万分焦急,从二娃的电报上看,敌人的攻击异常猛烈,我军只有以轻武器为主的区区二百多人,如何抵挡有飞机大炮的近千日军攻击?
“团长,我的意见是,迅速支援红岭。因为,那里是我们开辟五岭根据地的重要依托,县城易守难攻,但也并不是牢不可破。”
“报告,‘大米’回电了。”说话间,小婉额头渗着汗水,一路小跑地冲了进来,把电报递给团长,又匆匆地返身离去。
“来电收悉,甚慰。望你们以坚持发展为主,可相机行事,此电。”团长压低声音,念着电报。此时是一九四五年六月二十五日。
随后,俯身看着简易木台上的军用地图,用他那粗壮有力的食指,在地图上红岭县城的位置,重重地点了几下。
“三七,你熟悉那里的地形,说说吧,你的建议。”三七听着靳团长的提议,随即在地图上指指点点地,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三七,如此一来,你可是有点冒险啊。这样吧,我让警卫排随你一起行动。”三七听完靳团长的提议,立即摇头表示不必了。毕竟,在****的防区,人多了,行动也不方便。
没过多一会儿,三七一袭长衫,策马扬鞭,朝着白马渡口的方向,疾驶而去。
目送着三七矫健的身影迅速消失在烟雾之中,独立团主力部队启程出发,奔袭红岭县城,按照三七的提议,将沿着中西药店后山的僻静小路,打鬼子一个措手不及。
……
话分两头,在白马渡口不远处的大路上,****与日军展开激战,渡口岸边本来熙熙攘攘的人流,顿时是惊慌失措,纷纷收拾家什,逃避战火。
流经渡口,湘江上游一条支流的江面上,大大小小的机帆船和风帆船立即改动,逃离江岸,大部分都朝着战火相反的上游(西南)方向逃窜。
恰在此时,从上游过来一艘小机帆船,船尾的艄公,全神贯注地双手把着船舵,顺流而下,紧张地躲避着迎面而来的避难船。
而在这艘小船的帆棚里,几双警惕的眼睛,正在仔细地观察着过往的船只。
“黄队长,这些船都是木制桅杆,或者是帆棚,没有看见你说的金属电线。”一个操着本地口音,瑶族打扮的人,低声说道。
没有人回答,船上帆棚里的五个精壮,都在一名头缠牛角巾的汉子带领下,聚精会神地观察着过往行船。
随着小船继续前行,白马渡口已是清晰可见,战场传来的弹药爆炸声和武器的射击声不绝于耳。不时,会有流弹从船边呼啸而过。
“大家都卧倒,注意安全。”随着黄伟雄队长低沉的命令,包括艄公在内的所有船员,都压低了身位。
突然,一艘停泊在渡口附近中等大小的机帆船,从身边徐徐擦过,透过紧闭的门帘缝隙,隐隐传来了女人的话音。
“注意这条船,咱们瑶家依山立命,哪有女人上船的道理。听听里面说什么?”黄伟雄话音刚落,对方突然沉寂了。
随之,两船擦身而过。对方船尾四周悬挂的晾衣绳,由于风吹日晒,局部露出了金属的光泽。
这可真是狐狸再狡猾,也斗不过好猎手。
“就是它,掉转船头,干掉它。”黄队长多年的游击生涯,作战时,话语极少,言简意赅。
小机帆船上的舵工,随即把舵桨调整到最大限度,减速,急忙调转船头。
对方此刻也有所察觉,开始加大马力,妄图逃离。只可惜,船体稍宽,船速上不来。
眼看着两船逆流而上,越离越近。
“コール飞行机、攻撃の背後のボートA船(呼叫飞机,攻击A船身后的小船)。”一个清晰而焦急的女声,从近乎封闭的船舱里隐约可闻。
“妈的,鬼子话,不知道她说什么?别管她,开火!”随着黄队长一声令下,帆棚里唯一的一挺歪把子轻机枪应声而响。
黄队长也是当仁不让,随手甩出了一棵手雷,就在对方船尾炸响。随着烟雾散尽,日本谍报船开始方向失控,摇摇晃晃地向岸边靠拢。
但奇怪的是,对方始终没有还击,看来,敌人火力有限。黄伟雄他们正在暗自庆幸,突然,两架敌机超低空俯冲,呼啸而来。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两串航炮,打的小船是弹痕累累,火光四溅,船上毫无防备的游击队员损失惨重。
小型轮机(柴发)被打坏了,机帆船失去了动力。艄公牺牲了,帆船失去了舵手。队员发生了死伤,机枪手中弹牺牲了。
黄队长满头是血,用已被弹片划伤的左手,奋力擦干额头挡住视线的血渍,接过轻机枪,对着即将漂到岸边的敌帆船的船舱,不停的扫射:“别想跑,老子跟你同归于尽!”
听着敌船里不断传出来的哀嚎声,已经流血过多的黄伟雄,嘴里露出了艰难的微笑。
码头附近江面上的战斗,不仅吸引了鬼子的注意力,同时,也引起了另外两个人的倾心关注。
……
江水上游的简易公路上,一匹棕灰色战马,四蹄飞奔冲向码头。骑在战马上的三七,左手持缰,右手持撸子手枪,用手枪把儿,不停的拍打着战马坚实的臀部,恨不得即刻投入战斗。
……
望远镜里多么熟悉的身影啊!站在码头西岸两里地外山头掩体里,正在观察着战场态势的莒岚,把这一切都尽收眼底。
看着,想着,突然,她的明眸一亮,这不就是我们千寻万觅的鬼子潜伏电台嘛!好啊,你个三七,不顾一切地原来是为了这件事。太好了,这也是我们最需要的。
“特务营,看到江面上的战斗了吗?给我集中火力对空射击,阻止敌机俯冲,其他人,跟我来。”说着,带着洁净的白手套的纤手,从桌上抄起钢盔带在头上,右手提起美式汤姆逊冲锋枪,就要往外走。
“等等!没有我的命令,特派员不能上战场。”霍司令(旅长)不容商议的口吻,阻止了莒岚的行动,毕竟,他是这里的最高统帅。
“给我接通一团的电话。”说完,转身,往嘈杂纷繁的指挥部走去。
“命令你们拉响公路上的地雷,炸毁通往码头的所有通道,集中火力,不惜一切代价,阻止鬼子增援码头。”说完,一个急转身,大步返回比邻的观察所:“特务营一部出击,两条船上的人和那个骑战马的,都给我带回来。”说完,望着站在对面,一身戎装,巾帼不让须眉的莒岚,投去了赞许的目光。
“那个骑马的,必须是活人!”一个激昂的女声,尖厉刺耳。
很快,一部美式重卡,带着七八名全副美械装备的特务营勇士们,冲上了弹坑遍布的码头与西山指挥所之间的开阔地。
“特务营长,这******是谁的主意?这不是敌机的活靶子吗?”增援心切,情绪冲动的莒岚,一时心急,脏话是脱口而出。
正说着,俯冲的敌机,对中卡进行密集轰炸,顷刻间,突击部队笼罩在一片火海烟幕之中。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了特务营长的脸上。莒岚是浑身气都不打一出来,端起汤姆逊,枪口对着特务营长,尖声怒吼:“你亲自带队,骑马冲锋,必须带回活口!”
特务营长涨着绯红的脸颊,‘啪’的一个立正,举手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一把夺过莒岚手中的冲锋枪,毅然决然地走出了观察哨。
……
失去了动力的鬼子谍报船,慢慢地飘到了岸边。同样失去动力的游击队小机帆船,顺着江水越飘越远,船上正义的子弹,已经难以威慑到敌人,黄队长只能用最后的力气,扣动扳机对空射击,抱定了一线希望,期许能够击中罪恶昭彰的敌机。
敌船刚一靠岸,只见,两个瑶族打扮的男子,一个背着有背带的电台箱,另一个背着手摇发电机箱,争先恐后地相继登岸,身后一个瑶族打扮的女子,手拎一个小手包,直接跳进岸边浅浅的江水里,仓皇地趟水上岸,不巧的是,一双瑶族绣花布鞋陷在了水中。
“幸子は、早く陸、乗馬の中国人にとび出した(幸子,快上岸,骑马的中国人冲过来了)。”背着电台的男子,在岸上大声疾呼。
碍于背负的设备不能进水,他们也只能站在岸边干看着,眼下,对这位女子是爱莫能助。
“早く、私と来て(赶快,跟我来!)!”三七是急中生智,口中大喊着日语,迷惑敌人。
三七,一马当先,来到近前,是翻身下马。冲着背电台的鬼子,二话不说,一把抢过背负的电台,反手就往自己身上背,大叫着:“走れ(快跑啊)!”
一时不知所测的鬼子,这才如梦初醒,立即招呼其他人,朝鬼子响枪的地方飞跑。
跟在后面,光着脚的幸子没跑几步,就跑不动了。双脚被瓦砾搁的鲜血直流。只见她一不做二不休,随手把手包扔在地上,迅速脱下瑶族外衣,撕扯成布条,就往脚上缠。
正在此时,呼啸的敌机一冲而过,三七就地卧倒,但是,敌机并没有扫射,看来,他们也把三七当自己人了。
等他再站起身,看着逃跑的鬼子,特别是正在缠脚的幸子,是灵机一动。三七牵马,快速跑上前去,先伸手抓起地上的小包,迅速地塞进怀里。
“あなたはこれは(你这是)?”幸子吃惊地停下动作,一双弯月眼,恐惧地瞪着三七。
“私に来て(跟我来)!”三七说完,不管她是否同意,用自己有力的双手,一把将幸子抱上了马背。
自己毫不迟疑地翻身上马,右手揽着仅穿日式绢丝内衣的幸子,左手一带马缰绳,就要向来路回返,可惜来不及了。
冲破敌机阻拦,特务营长带领突击队,策马扬鞭,在付出了多人牺牲的代价后,艰难地消灭了两个鬼子谍报员,此刻,已经堵住了三七的去路。
“兄弟,莒特派员有请!”头戴钢盔,佩戴少校军衔的特务营长,在马上,右手举着冲锋枪,左手一指码头不远处,西山的方向。
三七本能地想去摸枪,不好,自己的手枪刚才在背电台的时候,落在地上了。
“我自己会走。”三七说完,右手紧抱着幸子,一提马缰,朝着****西山指挥所方向,飞身而去。
“あなたは中国人か(你是中国人)?”幸子闻言是大惊失色,在三七的怀里不停地挣扎。三七是什么人?侦察英雄!能让到手的猎物,就这么飞走了吗?
呼啸的敌机不明就里,没有向三七他们射击,只是不断疯狂地阻击身后的****特务营骑士们。
……
“好一幅英雄救美的激情画卷,抱得够紧的啊!”在****的接应下,刚冲进山里,还在气喘吁吁的三七,猛然看见山林空地上,一身戎装,英姿飒爽的莒岚,表情严肃,语中讽刺带挖苦,抱着幸子的手,本能地一松,不曾想,幸子竟然软弱无力地从马上滑落到地上。
“她服毒自尽了。”极富经验的莒岚,迅速拉过幸子脑袋,眼看着口中流出的污血,一摆手,面带失望的表情。
三七闻言是极为懊悔,懊悔自己一时粗心大意,没想到鬼子特工人员随身的内衣里,都带有含******的毒药,以备不时之需。
眼看着身后躲避敌机轰炸,刚来到近前的特务营长,莒岚毫不客气地命令着:“把三七背着的电台卸下来,他该休息一下了。”
下马后,褪去了电台,三七又恢复了常态:“莒小姐,我可不是俘虏,咱们是友军。”说着,就想跟莒岚套近乎。
“行了,一身臭哄哄的,把缴获的手包交出来吧。”莒岚毫不掩饰自己的职业特性。
“没问题,给。”说着,三七略显迟疑地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米黄色的小手包,准备递给莒岚。
不曾想,莒岚根本就没有接,而是示意身后的特务营军官,接过了小包,疾步向前走去。
看着,跟在身后,步履有点满跚的三七,潜意识中的关心情不自禁地表露出来:“怎么,受伤了?”
“没有,骑马时间长了,腿有些发麻,走两步就好了。”三七的话一出口,莒岚的脸上微微地泛起了红潮。
其实,莒岚并不知道,对敌斗争经验丰富的三七,自从知道无法逃脱前往****的命运,就明白,他的一举一动都很难逃脱莒岚手中的望远镜,在骑行中,趁乱把小包里的密码本,悄悄地塞到了鞋里,所以,现在走起路来不太舒服。
此举,让经验同样老辣的莒岚,因为有感情因素牵扯,一时也疏于察觉。
……
在水池边洗漱完毕,换上了一身****军服的三七,在特务营长的带领下,信步来到山上指挥所。当然,密码本也从鞋里转换到了身上。
“哈哈,老朋友,咱们又见面了。”霍司令的兴冲冲地迎了上来。
“看司令的气色,这仗打得不错吧?”见到霍司令的三七,也是兴奋异常地迎合着。
“你看,特派员,都说是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三七可是火眼金睛啊!”让三七打开话匣子的霍司令是兴致大发:“看看天上,美军飞虎队的战机,已经让小鬼子吃到苦头了。没有了飞机的掩护,他们还有什么优势可言呢?等着我两个军的主力,给他们敲丧钟吧,哈哈哈!”
“司令,你这可就有点不够意思了,你们这里打得火热,我们那里可是还在水深火热之中,莒岚说了,我们都是友军,理应相互协作,对吧?”善于随机应变的三七,假借莒岚的口吻,为申请支援做个铺垫。
“没问题,我们又不是第一次合作了,三七,你说吧,要说打鬼子,只要是我老霍能做到的,尽管说。”霍司令是快人快语。
“江面上的战斗大家都看到了,鬼子的一支暗箭被我们剔除了。”三七刚说到这,霍司令一脸不解的问道:“这事,我们大家都受益啊?”
“对,请帮助我们查找小机帆船上,游击队黄队长等烈士们遗体的下落。”三七表情严峻,心情沉痛。
“三七放心吧,这事包在我莒岚身上,只要战斗一结束,我立刻命令特务营查找。”速来敬仰英雄豪杰的莒岚,此事是当仁不让。
“霍司令,如果要是再打鬼子,你能借我一支人马吗?”听了三七的激将言语,霍司令二话不说,立即表态:“我刚才已经说了,只要是打鬼子,没得说。”此刻正在兴头上霍司令,对莒岚挤眉弄眼的暗示,根本就没在意。
“那好,借霍司令的一支兵马,奔袭红岭县城。”三七是趁热打铁,提出了自己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