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打算去我家,去见我爸妈。
也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爹妈都出去旅游了。
本来其实也没觉得什么,家里不贫不富刚刚好。可下了飞机之后坐上大巴车,车越开我越紧张,我尽然有些害怕,掌心都冒出汗来。
这时候才注意到,袁子科和牡冬嶙身上整齐且价格不菲的衣裳跟我的凌乱显得格格不入。是,我对金钱和名誉没多大欲望,可是也不能否认,我家就算干几辈子的活,也买不起他们家的一个楼层。
以前也没觉得什么,可现在一想到,一经对比,不免自惭形秽。就好像小时候有城里的小孩过来玩,长辈要求手拉着手,我只能红着脸,把手藏在后边,把手心手背的泥土在衣服上擦了又擦,手肘压着衣角,生怕不小心飘过去弄脏了人家的衣裳。
不过我虽然有一丁点自卑,可是我脸皮也厚。一心想着是他们自己要来的,又不是我拿刀架在脖子上给逼过来的。纯粹不关我事。
出人意料的是,这俩狐朋狗友非但没有嫌弃我,还以一种傻春进城一样的表情到处参观。拉着我问东问西的,问到最后我都嫌弃他们,怎么那么没见识呢。
烧酒是自己酿的,俩人贪玩,各自偷喝了一勺,酒很烈,一下子就烧上来了,脸红扑扑的,我看着他们就笑。
小时候我也偷尝过,感觉没什么味道就放弃了。怎么样都觉得花花绿绿的饮料好喝。
村里听说我家来了客人,挨家挨户上来请喝酒。此处说的喝酒倒也不是喝白酒啤酒之类的,只是去每个人家夹两口菜吃。村里人好客,早叫小孩蹲门槛上等着,人一来就往里边喊上菜。
牡冬嶙过了几户人家只后,摸着肚子对我说,“你们这可真热闹,我以前挺羡慕你,现在倒有些妒忌你了。”
“羡慕什么妒忌什么,以后你找个男人,让你陪你住这儿来不就行了。到时候我也过来,我们还能做一辈子的邻居。”袁子科看着她,眼里似乎有醉意,我猜可能是烧酒的作用上来了,怕他摔着,赶忙去扶一把。
他推开我,语气有些不耐烦。“你干嘛呢?男女授受不亲不知道吗?”
这是发的哪门子脾气?
十家下来肚子已经撑不下了,就此作罢,反正还要呆几天,每天三餐都可以补上。我跑去下家说了下,下家再传到下一家。
回去的时候袁子科步子走的急,我追的有些困难,索性就不追了。牡冬嶙看我脚步放慢了,就一把拉我过去,牵着我的手并排走。
她抬头看着天空,漫天的星光闪烁,有些陶醉,稍稍抓紧了手,弯弯着眼睛,眉角有笑意,“以前就希望有个姐妹,现在这种感觉妙不可言。”她停下来,期盼的看着我,“你可以和我做闺蜜吗?可以聊心事,谈天说地的那种。”
老实说,我是宁愿和袁子科做闺蜜的。
我跟牡冬嶙照面时间不多,就是点头之交,一只手都能数过来见面的次数,她咋看上我的?倒不如说袁子科,除了睡觉和上厕所的时间,几乎都呆一块,虽说我们势不两立,可是这样形式发展下去,说真的,发展成闺蜜倒不是不可能。
所以......
追完剧已经凌晨两点了,牡冬嶙觉得黑漆漆的不肯回自己房间去,俩姑娘睡一张床倒不是什么大事,可是对于都是独生子女的我们来说,其实是很别扭的。
我生怕自己睡相不好,就去开了空调,生怕姑娘冻着。
放下遥控器之后,撇到浴室门还开着,灵机一动,跑了进去。锁上门之后觉得不打招呼不好意思,又探出头来,“我洗个澡,你先睡吧。”
牡冬嶙看着我,神色有些诧异。我锁上门之后没多久又过来敲门,“你不是刚刚洗过澡,还洗?”
咦?我刚刚洗过了?好吧,我身上还穿着浴袍呢。我还能说什么!“冬瓜你这就不知道了,睡前再泡几分钟,对身体好。”
我隔着门对她喊,还准备说些什么,“咔嚓”一下,门开了。我顺着门把手看去,感觉天空都灰暗了。我个蠢货,锁门忘了拔钥匙。
见她进来,我只好一遍挠着头,一边微笑。
我发誓我不是讨厌她,我真的就是受不了她对我太“热情”了。
“那我陪你洗吧。”她说完就去解睡衣扣子,眼看形势不低我连忙开口。“算了吧,今天先睡了。”
牡冬嶙的眼珠子黑溜溜的转了几圈,我咬着手指,钻进被窝去。
有月光透着窗帘的缝隙照进来,房间里并不是很黑暗,我听着呼呼呼的空调吹风的声音,加上紧张,竟然一时半会儿睡不着。
牡冬嶙抱着我,小声的说,“上次有人陪我睡还是十三年前,那时候袁子科还没我高呢,我们俩说了一晚上悄悄话。那时候年纪小,都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可是感觉那段时光好快乐啊。”
“嗯。”我点点头,动作不敢太大。心里想着,其实你们现在也可以睡一块,反正性别都一样。
渐渐地她对我说了很多话,我觉得,我快连他们家的银行卡密码都知道了。姑娘兴致越说越高,我也不敢睡,也不敢动,生怕惊扰了人家。
听得迷迷糊糊的,突然她的一句话让我生生打了一个寒颤。
她问,“凤梨,你有喜欢的人吗?”
我紧紧的咬着下嘴唇,感受着她的手在我身上游走,特别想一堵墙撞死。干嘛问我这个,难道,难道......牡冬嶙真的看上我了?
我......捂脸,真的,人家一点经验都没有。
所以,接下来,她不会跟我表白吧?袁子科以前就对我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不要单独和牡冬嶙呆在一块,难道,那是对我的暗示吗?可是,苍天啊,我该怎么办,现在已经入了狼口了。
不行,我要化被动为主动,我清了清嗓子,义正言辞的发声:“我,”好吧,我还是胆小,懦弱,只好颤动着问:“牡冬嶙,我知道我长的爷们了点,可是,我是个纯妹子。真的,你刚刚不是摸过了,很纯的。”
“嗯?”牡冬嶙好像被我问得一头雾水,“我知道啊,怎么了。”
我一伸头一闭眼,死就死吧,“你自己说你是不是喜欢我。”
半天没有任何反应,我睁开眼,小心翼翼的看着她。她先是一本正经,紧接着狂笑不止。
我趴在床边上生无可恋,默默地等着她笑完。都快赶上一把鼻涕一把泪了,我还得担任给她递纸巾的任务。人生都无望了呢。
“你这脑袋瓜一天到晚想什么呢,姐又不是百合花,姐是妖艳的红玫瑰好吗。”她褪去睡衣,给我看胸口的刺青。嗯,是朵花,挺妖艳,可我眼瞎,鬼知道这是什么花啊。你不说我咋知道呢。
“我不是跟你说从小就像有个亲密无间的姐妹?我这辈子拥有的东西挺多的。家庭长相学历都挺不错的,就是缺个好闺蜜和老伴。”
她重新睡好,挨着我的头问我,“你想知道我喜欢的人是谁吗?”
牡冬嶙抓着我的手,顺着花的藤蔓往上,一朵娇艳欲滴的鲜花,随即将要蹦跶出来的,是一颗少女鲜活的心。是情窦初开的心。她没有玫瑰花的妖艳,却比玫瑰花更烈。
有些于心不忍,我转过头,装作没听见。
我并不想知道她喜欢的人是谁,我也不想要一个好闺蜜。袁子科明显不想让我跟她做朋友的,他把她保护的很好。虽然他每次提起来我都没理他,可是我一直有放在心上。所以,能少知道一件是一件,能少牵连一点是一点。
我努力让自己睡过去,试图平息自己的慌张与不安。
可惜事与愿违,我闭着眼睛,煎熬地等到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