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了城东,还没看见太子府的匾额,第一眼便惊住:眼前遍地都是百姓,个个拖妻带儿,手拿包袱地堵在大街上。大街上人满为患,甚至有许多锅碗瓢盆搭在柴火上,里面煮着热滚滚的杂汤,地上还打着许多铺盖和棉被。
不过可以看得出,澧都其他地方都是层层厚雪,屋檐上结住了厚实的冰,唯独这儿,被百姓仔仔细细地清扫过,如果忽略柴火烧尽的灰烟的话,几乎纤尘不染(毕竟在太子府前,他们也不敢弄得太脏,怕惹太子发怒)。
结果浑佘一看到这密密麻麻的一群人,只感觉头皮发麻,本来浑浑噩噩的脑子越发混沌。
此时风炙正带着他和诸楚缓缓下降着,他强撑着眼找了一处屋顶,便推开风炙立马跳下,在那之后便疲惫地坐在屋顶,不停地揉着额角,转瞬又躺下身子睡了起来。
在风炙和诸楚站定后,风炙抬头看了浑佘一眼,发现这个闲不住的人已经抓了一只小鸟在手里把玩,一会儿拔拔它的翅膀研究一会儿,一会儿又扒开它的嘴巴瞅瞅。
风炙无语地一撇嘴,转头对诸楚道:“对了,公子,在下风炙,另一人名为浑佘,我们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诸楚一直看着前方升起的袅袅炊烟,手里一遍一遍抚摸着小白猫脊背上的白毛,闻言便将视线收回,他温谦地笑道:“在下诸楚。”
“诸楚……”风炙微眯了眼,一只脚往后退了一步抱拳行礼,“原是牵旒南世子,失敬失敬。”
“无妨,”诸楚将怀里的小白猫从它的胳肢窝抱起,举到风炙面前,又自己动了动小白猫的小爪子,像是在打招呼,“还有,她是太子家的小猫咪。好像叫……桑淮?”
“喵了个咪的!我叫桑唯!这可是阙仟起的!太子给我起的哎!”小白猫突然乱叫起来,风炙不解其意地看着小白猫,又透过它看向诸楚。
诸楚对他笑了笑,将暴跳如雷的桑唯抱进怀里顺毛:“她说我叫错她名字了,太子给她起了名字,叫桑唯。”
千塞国现有两人精通兽语,一是牵旒南世子诸楚,二是赤洨寻宝队追禹。
其实还有一人,是同样隶属于赤洨寻宝队的巫女——暮砧,但她已经死了。
风炙有一些说不出的滋味,似惋惜似恐惧。连暮砧都要杀掉,还有现在太子阙仟也……这离葉大陆是迟早要乱的。可为什么要这样?毕竟有了他们离葉大陆才能安稳啊?等等,莫非那人……
他的瞳孔瞬间收缩起来,不敢再想下去,连忙低头理了理情绪,接着便抬起毫无异样的脸,对着诸楚告别。
“多谢世子的指路,等会儿我要与朋友会合,就此别过了。”
诸楚淡淡地“嗯”了一声,这时桑唯便跳上他的肩膀,伸出小爪子指了指一旁的小巷:“这里这里!我知道有条小路可以绕过人走到太子府喵!”
诸楚闻言看了桑唯一眼,抬头向风炙点点头,微微弯下脊背:“有缘再见。”
话音还未落完,眼前便看不见了风炙的影子,诸楚淡淡地将嘴角弯起,侧头却瞥见一只小鸟颤巍巍地飞来——是刚刚浑佘把玩的那只小鸟。
他抬手将小鸟小心地圈在掌心里,便是跟浑佘一样逗弄了一番。不过,他动作轻柔,说是逗弄,倒更像是在爱抚。
桑唯见此不满地抬脚在诸楚的肩膀上,狠狠地踩来踩去:“喂!快走啊!去太子府,把你身上洗洗!”去死的差别待遇!
“好啊。”诸楚轻轻回道,嘴角显露出最为醉人的柔情,他的五指微微收紧,似不舍地捏了捏小鸟,后便摊开手掌放平来,让小鸟自行飞走。
待鸟儿飞离手掌,诸楚也终于朝着那小巷走去,自由垂下的手,有着修长,姿态闲适的手指。
“啪!”
不远处响起一个细微的声响,惊得桑唯猛地用四肢抱住诸楚的脖子,她将小脑袋往后看去。
依然是刚刚那只小鸟,虽然它飞的吃力,但绝不会像现在这样,毫无生气地倒在地上,翅膀上还淌出一些血,任风儿刮得怎样强劲,它都没有丝毫反应。
很明显,它已经死了。
桑唯不由得抱紧诸楚的脖子,引得他低头看向小白猫,疑惑问道:“怎么了?”
“没事,没事,”桑唯连忙应着,心里却想着浑佘对小鸟的暴行,“浑佘拔过它的翅膀,现在它翅膀也流血了……”
“浑佘他……”
又是一阵寒风呼啸,小小的雪地上,小鸟的翅膀被吹得颤了颤,又流出来鲜血来。而诸楚垂下的手,也被风儿吹的有些微微收拢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