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罗绍康反复思量几天后的结果。
当他将这个决定告诉给在座的所有下属时,他们都惊愕了,好长时间,黑暴才从惊愕中苏醒,支支吾吾地问道:“大哥,您……刚刚说什么?您要去……雪山?!”
“对!”
“为什么是雪山啊?您要闭关去哪里都可以啊!”黑暴甚是不解。
大哥究竟是怎么了?近几天都神神秘秘的,期间还莫名其妙地出去一次,今天把所有人叫到一起,说有要事商议,居然突然宣布要去雪山闭关,简直不可思议!
罗绍康神态自若地解释道:“我的修为已经到达瓶颈,想要有所突破,必须在更为艰苦的环境下,我思考再三,觉得没有比雪山更合适的地方了。”
“可是大哥,雪山环境恶劣,我等虽非凡人,但终究还是肉体之身,尤其是小孩子,该如何承受?”欧阳腾也提出他的见解,眉目中也隐隐浮现担忧。
罗绍康思索了片刻,正色回答道:“这个问题,我也自然考虑过了,此次去雪山,我只需要两人随我一同前往,其余人等,不必跟随。当然,如果你们都不想去,我独身前往也无妨。”
“这……”
此一言又是语出惊人。
“大哥,可您的伤才刚刚好啊?”黑暴提醒道,试图劝说罗绍康打消念头。
可罗绍康却不以为然:“既然你已经说了,刚刚好了,那就是无碍了,我的身体没事,你们不必担心!”
“可是……”黑暴还欲开口,罗绍康却忽然伸出手制止他再说下去,他坚如磐石般的目光让众人都沉默下去。
半晌,欧阳腾轻叹一声开口道:“看来大哥是执意要去,那真珍该如何是好?她一向离不开您,最近又受了连翻的惊吓打击,如若知道大哥您要离开她,她该如何是好?”
此一问可是问到了罗绍康的难处!
是啊!他又何曾想与真珍分离?但雪山如此环境,她一个小孩子怎么可能承受?无奈只好开口:“我也没有其他办法,只好委托黑暴和欧阳兄代为照顾。”
“什么?大哥,您不带我去?”黑暴大惊失色。
“大哥,何以不带上我们啊?我们从来没有和您分开过!”欧阳腾也颇为激动。
“你们先听我说。”罗绍康正色命道。
黑暴和欧阳腾只得暂收波澜涌动的心情,一一坐好,认真的听着。
“我是这样想的,黑暴,你有妻儿需要照顾,丢下他们终归不是办法;至于欧阳兄……”
罗绍康转向欧阳腾,目光落在他用厚厚绷带包扎的左手臂上。
“你残了一条手臂,虽然你修为很高,但是那种恶劣环境,对你的残臂修复没有任何帮助,我还是希望你留在中原寻找能人医治。”
“大哥,我知道我这条手臂形同废臂,但是您让我离开您,我怎能放心得下?”欧阳腾又忍不住激动起来。
“是啊!大哥,我老婆能照顾好我家儿子。”黑暴也加入。
罗绍康摆摆手再次制止他们说下去:“我已决定了,你们无需再多说!我虽然是你们的大哥,但也是你们的主子,你们总还是该服从我的命令吧!”
“这……”众人欲言又止。
六年来,为躲避轩辕朝的追杀,罗绍康早就不允许众人再以主仆互相称呼,一率改为兄弟,可今天,为制止二人跟随,罗绍康居然摆出了他的身份!明确地告诉众人,他决定的事情就是命令,必须遵从!
众人不敢再多言,每个人的表情都很复杂,似悲伤、似不舍。
罗绍康收起严厉,轻叹一口气,发自肺腑地说:“众位弟兄,这么多年你们跟随我出生入死,陪我过逃亡生活,让我这个落难主子深深感受到什么叫做患难与共,有你们陪在我身边,我真的感到很是欣慰!但是我也知道,你们每个人都想念魔灵朝,想念幽都。说实话,我也很想念。我不知道我不在的这六年里,幽都究竟会发生多少事,我不敢猜也不敢想,或许等我们再次踏上那片土地的时候,早就没有了我罗绍康的容身之地。”
罗绍康说到这里,不禁有些失落。
“兄弟们,我无法预知未来,但这种逃亡的生活,我是再也不想过了!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快返回魔灵朝,你们也都清楚,当年轩辕朝为阻止我们回去,花费了多少心血,尤其是云海上的封印。此封印是由轩辕朝上百位结界师耗费一月时日布下,结界深度长达千里,若想一一解开谈何容易?恐怕未等功力耗尽也会被云海的大浪吞没。我知道要解开封印恐怕已是不可能,但凡事总要一试,我只有不断的提升自己才会让希望更近一步。”
罗绍康锋利的目光扫过众人,带着不可抗拒的坚定:“所以,你们不要再试图劝我,我已决定!”
走出罗绍康的小屋,黑暴一脸烦闷,欧阳腾也是神色忧郁,静静地跟在黑暴身后,俩人不知不觉地走到了海岸边,方才停下。
欧阳腾静静地看着眼前蔚蓝色的大海,整个人都有种难以言说的失落。
说实话,此处风景怡人,的确适合居住,这里其实也是欧阳腾内心一直向往的乐土。
可是,终究还是要离开了!
“你怎么想?”黑暴开口打断了欧阳腾的思路。
“我?我没有什么想法!你知道,大哥决定的事没有人能阻拦,何况大哥的话也不无道理。”欧阳腾无可奈何地回答。
黑暴瞥了欧阳腾一眼,很是不耐烦:“我是问你,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问我?我好像记得,大哥已经将所有人都交与你领导了,我也要暂时服从你的命令,你怎么反倒问起我来了?”欧阳腾不置可否地回答。
“我们这群人里,就你对凡世了解最多,大家同在一条船上,我不问你又能问谁?”黑暴很不高兴欧阳腾摆出这副事不关己的态度。
欧阳腾眉毛一挑,反唇道:“我可清楚的记得,前几天某人还说过,就因为听了我的建议迁到海边,才会遭此埋伏。”
黑暴神色一僵,没好气的说:“你怎么这么记仇?大哥都说了,这是场意外,否则就不是那郭崇小儿前来追杀了!大哥都不怪你,我敢怪你吗?哼!要说那郭崇小儿还真是不自量力!想抢功不说,结果弄得这么惨!真不知道他回到轩辕朝后,有何脸面见他的主子?”
黑暴说完,神色里写满嘲讽的笑。
欧阳腾一双冷目打量着黑暴,忍不住出声提醒道:“我看我们还是先管好自己吧!”
黑暴意识到自己跑题了,轻咳一声言归正传:“快说,我们该怎么办?”
欧阳腾唇角一勾,神色稍缓,也不打算再为难黑暴。他静看碧海蓝天,正色说道:“眼下最重要的是如何躲过轩辕朝的追杀,顺利到达大哥所说的那座山,大哥这一走对我们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我们这寥寥几人要保护女人和孩童,尤其是要保护真珍,如果还像现在这样一起行动的话,早晚要全军覆灭!”
黑暴似听出弦外之音,眉心一皱:“你的意思?”
欧阳腾继续说:“所以我建议,将所有人分成三组,将那座山的地址告诉给各组负责人,然后大家分头行动,人少也便于隐藏!”
黑暴微一思索,感觉也颇有道理,他点点头说:“看来眼下也只能这么办了。”
“大哥给的宝物,你收好了吧?”欧阳腾追问。
“收好了。”
罗绍康独坐于沙滩之上,遥望着一望无际地大海,那一人高地海浪层层拍打在沙滩之上,正如他此刻的内心:波澜不已。
罗绍康心里清楚,这样的决定真珍肯定无法接受,他正在思索该用怎样的语言,真珍才能够理解,毕竟她还只是个孩子,前不久还受到不少的惊吓和打击,如果此刻自己再抛下她离去,叫她如何承受?
罗绍康不禁哀叹,闭上眼睛,哎!此事当真是让他大伤脑筋!
真珍火急火燎地奔过来,站在罗绍康面前。
罗绍康缓缓睁开眼,看着真珍那焦急万分的样子,不禁关切地问:“真珍,你怎么了?”
“爹,您真的要走吗?”真珍直入主题。
罗绍康一怔,他不知道真珍是怎样知道的,但是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罗绍康点点头回答:“是!”
真珍一听甚是慌乱:“我不让你走!你说过,你不会再离开珍儿!”
罗绍康目视小真珍,一把将她抱到自己的怀中,柔声说道:“珍儿,爹也不想走,也不想离开你,可是爹如果不去修练,别人就会一直追杀我们,就会有好多叔叔死掉。”
“那你带我一起去,我虽小,可我什么也不怕!爹,你带我一起去。”真珍的情绪万分激动,抓着罗绍康的手臂使劲摇晃着。
“不行!雪山环境恶劣,不让你去,是为了你好。”
“我不管!我要跟着爹,爹不要丢下我!”真珍粉嫩的小脸上已满是泪痕,这让罗绍康一阵动容。
可是他无可奈何!
“珍儿你听爹说,你最听爹的话,你要相信爹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再说爹走了,不是还有你黑叔叔照顾你吗?”
“我不要黑叔叔照顾!他凶巴巴的,我讨厌他!”
“不许这么说!你黑叔叔为了你差点打死自己的儿子,你怎么能这么说他!”罗绍康严肃地说道。
“可他也说过,他讨厌我,他恨我——”
“好了!”罗绍康厉声打断真珍。
真珍被噎住,一声不吭,只有默默的流着眼泪。
罗绍康舒缓一口气,又再次柔声说道:“听话珍儿,爹相信你黑暴叔叔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珍儿是世上最懂事的孩子,你怎么舍得让爹为难呢?”
真珍低头不语,泪如雨下。
他还是要离开,尽管她说了这么多,流了这么多眼泪,爹还是执意要走!
大人的世界不是一个孩子可以理解的。
罗绍康能明白真珍此时弱小的心灵有多难受,可是不能动摇,决不可以动摇!
“爹还会回来吗?”真珍喃声问道。
“当然了!爹还要回来接你。”罗绍康再次搂紧真珍,安抚道:“等爹修成归来,一定接你回天界,珍儿还没有去过我们的家,你看!”
罗绍康伸出手指指向天空。真珍望去,那高远的天空中,波云涌动,仿佛向世人昭示着它的神秘。
“我们的家就在云端之上,那里非常美丽,宛如仙境。”
真珍一听来了兴趣:“我们是住在天上吗?”
“是啊,我们就住在半空中,那里是距仙界最近的地方,所有的宫殿楼宇都建在云上,你每天清晨打开门,云朵就在你的眼前浮过,你伸出手指,就可以触摸到云朵;夜晚,你站在高台之上仰望星空,无数繁星就近在咫尺,甚至你还可以看到最耀眼的极光……”
真珍听后不禁一脸神往。
半空中居然还有个世界!这使真珍充满了强烈的好奇心。
真珍本想再继续问下去,可罗绍康却在此时收起所有的笑容,郑重地对她说:”珍儿,你已经六岁了,从你记事起,你就知道爹爹每天都生活在心惊胆战里,你身边的叔叔今天还在逗你开心,明天就死在了仇人的刀下,这些你都是亲眼见到的,经历了几天前的那一战,你身边的叔叔又少了几位,爹的心里真的很难受。”
“爹爹!”真珍望着罗绍康哀伤的神情,心疼地叫了一声,把罗绍康从无尽的悲伤中唤回。
罗绍康爱怜地抚摸着真珍的头,继续说:”爹只希望,所有人都可以好好的活着回到天界,爹只希望,你能像正常孩子一样快乐的成长,所以爹必须走,有些事情,我不能不去做,你懂吗?”
真珍沉默不语,良久,她忽然挣脱开罗绍康的怀抱,站起来,转身,一步一步默默地向回走去。
“珍儿!”罗绍康甚是紧张,忙呼唤真珍。
可真珍却依然头也不回。
罗绍康叹了一口气,他就知道真珍不会这么快答应。他走后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这个孩子,虽说真珍很识大体,但是她和黑暴父子相处不融洽也是事实。
可眼下他实在没有其他办法。
罗绍康站起来正欲追上去,忽听真珍幼小的声音传来:“爹爹放心,我听爹的话就是了。”说完这段话,真珍再也忍不住,哭着飞快地跑远了。
罗绍康一颗心缓缓落下了,良久后才微微笑了,而那笑容却是异常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