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转过头去看李然,她还是那样安静的站着,长发被海风吹得四散,直到现在我才真正发现,这丫头今天确实有些异常。我退后两步,夸张的上下打量她,然后关切的问,“今天吃的什么药?”李然转过头疑惑的看着我,随即便明白我又在挤兑她,笑着抬脚踢我。我说:“女孩子家穿着短裙可别把腿抬那么高,舞蹈功底再好也不行”。不知是否因为我的劝告,李然竟没再追击,而是又安静的站在那里。我可不想再这样站着,月空也看了,海风也吹了,该感慨的也都感慨了,对我这么一个普通人来说,风花雪月终不敌吃饭穿衣。
我没话找话的说:“你今天是怎么了?板鞋、短裙、T恤、马尾,不是你风格啊!”李然头都不转,说:“环境在变心境不同,穿衣打扮不过是内心的流露罢了,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你要是饿了就直说,东拉西扯的也不是你的风格”。李然这张利嘴不说则罢,一说起来跟机关枪似的,而且逻辑严密、吐字清晰、气息充沛,我还真招架不了。我说:“你还别说,我还真有点饿了,你要不说饿我还真没意识到已经快过吃饭的点了,对了,你刚才说明天晚上要请吃饭?”李然依然没正眼看我,丢过一句,“你有两个选择,一是在这里看着天空吹着海风等,一是在饭店看着天花板吹着空调等”。我说:“难道你的升学宴还得择良辰?困了就睡饿了就吃,抛开那些人文的带有盲目性的大众规律,才是顺应自然,才能达成和谐”。
在我阐述以上人生观点的同时,李然放下背上的包,准确的从包里拿出一大块巧克力,为什么非要用准确两个字描述呢?一个比喻足以说明,李然的包就像霍格沃滋的有求必应屋,那是一个多么庞大多么复杂的存在啊,能从中随手掏出想拿的东西,不用准确用什么。李然把巧克力掰成两块,把较大的一块递给了我,我一边吃着一边问李然,“我们到底在等什么?”李然说:“等小两口”。小两口是我们对于扬和全盈盈的简称,他俩是我们系的模范夫妻,成天的出双入对、夫唱妇随。
我说:“小两口不是回家商量结婚的事了么?难道他俩还专门赶回来赴你的升学宴?”李然转过头很认真的对我说:“人家小两口一接到我请吃饭的电话,立马就动身往这赶,再有个二十分钟差不多就能到了,哪跟你似的,友谊只是挂在嘴上,好啦,我们走吧,去芙蓉城,看你那吃相,我都替这块巧克力觉得不值”,说完又把那半块扔给了我。本来我还想搜刮点儿词跟她好好讨论下吃相与营养价值的关系,鉴于这一整块儿美味的巧克力以及待会的芙蓉城,我还是坚定的忍了。
芙蓉城是我们学校附近的一所酒店,也是这附近所有建筑中距离海边最近的一栋建筑物。四年来每次从南门出来去海边都得路过这里,每次路过都得咬牙切齿的感慨一番,原因有两个:一是仅从外面看就能知道这所酒店不是一般人消费的地方,二是我是个穷学生。四年来也仅去那吃过一顿饭,是大二暑假期间李然过生日时。记得当时我在一家小公司实习,顺便赚点零花钱,李然跟她爸妈一起来海边避暑,他爸妈不知出于一种什么样的心态,非要重温下大学时代的生活,然后就手牵手的在我们校园晃荡了一个星期,李然无奈只能在图书馆看了一周的书,期间正好赶上她的生日,而我有幸做为替补吃了顿大餐。
等待的过程总是显得漫长,栈桥距离芙蓉城也就是一千米的路,我感觉跟跑半程马拉松似的。再次走进这所酒店的大厅,亲切之情在胃中油然而生,服务员非常优雅的把我们带进预订的房间。上楼梯时我悄悄的问李然,“我是不是得自惭形秽?”李然把背包往我手上一甩说:“没关系,你该潇洒潇洒,场面由我撑着呢”。
房间布置的很简单,除了必备的东西就只有墙上挂着的几幅油画,跟外面的豪华完全不是一个风格,但都很精致、讲究,从那几幅画上就能看得出,通常酒店里挂的油画都是所谓的行画,但这几幅画都是写生作品,那复杂的色彩和光线足以说明这一点。李然看着其中一幅说:“你评价下这幅画,看你有进步没?”我说:“拉倒吧,还评论呢,你让我吃了它吧”。李然说:“多数情况下谦虚并不能使人进步,骄傲才行,因为那是自信与积极的表现”,然后一口气对旁边站着的服务员说了一长串的菜名,其中有两个菜是这所酒店没有的,李然说:“没有就算了,其他的菜快点上,那位大才子已经饿得头昏眼花了”。
那服务员是个小姑娘,用思考的眼神看了看我,之后又带着思考的表情出去了。我拉了把椅子坐在李然旁边,说:“今天是你请客么?”李然说:“当然是我,难道是你?”我说:“既然是你请客,客人还没到齐,哪有主人自己就把菜点了的事?关键是您老人家也不问我喜欢吃什么”。李然反问说:“你有不喜欢吃的么?”这句话真是一针见血,让我刚才还愤愤不平的心突然平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