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响莲果然将二十亿划到了王阚的账户里,接到马响莲的电话,王阚立马上网利用国际网银查询功能查询证实,他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计划圆满成功。事不宜迟,他得实施最后一步行动:金蝉脱壳。
他打电话给汪克夫:“老汪,今晚你请一下呈部长,我们再谈谈中非希望学校工程事宜,记住,张秘书长也参加……”
汪克夫说没问题,然后确定了吃饭的时间和地点。
王阚打电话给沈丹诗,说了安排晚宴一事。沈丹诗仍没事似的寒暄了几句,王阚对这个暗中的同盟者还捉摸不透,也不便深入交谈,只是随意地问起胡人杰。沈丹诗说:“胡总也忙里忙外的,什么事都操心。”
王阚现在担心的是胡人杰,胡人杰心思缜密,对他使了什么动作,他一无所知。他现在只想赶快离开这是非之地,到了国外,他才安全,计划才算真正成功。
将石无尘送的手机锁进抽屉,王阚几分留恋地看了看这间办公室,然后走了出去。这个时候还没到上班时间,李姗姗还没有来。他本想给她打个电话,又觉得不妥,心想还是等到了国外再告诉她吧。他写了一张纸条,说要去见重要客人,想想又撕了,认为这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其他的似乎没什么好交代的,他刚上网用网银给李姗姗卡上汇了一百万元。
他坐专用电梯下楼,直接到地下停车场,他没有开自己的奔驰,又开了员工那辆车。
那辆跟踪他的白色车没在车后,他想车掉进几米高的河里,应该损坏不轻。
王阚心情比较轻松,也许前晚和白晶的缠绵很彻底,他没有了情欲的煎熬。
白晶像个荡妇,似乎想掏空他。她也许觉得和王阚做得很舒服,竟提出一个荒唐的要求:同居。
“要么呢,你住我家来;要么呢,我住你家去。”白晶有几分豪放女的气概。说她男人这两个月忙着处理年前事务,不会过来,她得好好和王阚过过夫妻生活。
王阚想难道男女关系就是这么千篇一律?他不想受到制约,他的一切都不允许,他明白自己是见不得光的,他果断地回绝了:“那不行,起码现在不行。”
那天夜里,白晶要了他三次,每次都疯狂之极,要命似的。他正睡得迷糊中,发现白晶爬起来在摸索什么,他喃喃问还不睡吗?白晶就说她睡不着,还想要,于是两个人在地上滚了一回。后来白晶说,现在她可以睡着了,吃饱了。于是他也酣睡过去。
边开车,王阚边回想前晚和白晶的情景,察觉出有些不对劲,可一时又不知哪里不对劲。想到就要驶上机场高速了,他不再纠结这个问题了。
他是临时订的九点二十分直飞伦敦的航班,还有一个半小时。而到机场,只需半小时就够了,时间上还是很充足。
白白的太阳已悬挂在天空中,令人目眩,有架直升机低低下行。
快到高速入口处,忽然一辆黑色奥迪车插到了王阚的车前面,然后停下了。车里下来的人,竟是挂着淡淡微笑的胡人杰。
“王总,这么巧?我正好有事想找你呢。”
不由分说,胡人杰和另一个保镖模样的男子拉开王阚的车门,坐了进来。保镖就坐在副驾驶座上,先拔下了车钥匙。
王阚明白了,胡人杰不是巧遇,而是有备而来。
胡人杰还皮笑肉不笑地说:“王总是想去哪儿呢,也不说一声。”
王阚冷冷地说:“胡总你这是什么意思,想绑架吗?”
胡人杰已接过保镖从前座递来的王阚的皮包,打开包,拿出那本蓝色护照及王阚的身份证,笑笑说:“听说王总做成了一笔大生意,我就想和王总聊聊。这样吧,王总尽快定个时间吧,我就先不打扰了。我还把飞机也派来了,呵呵。”他朝天上一指。
王阚伸手去抢胡人杰手里的证件,被保镖用胳膊拦住了。
胡人杰优雅地说了声“恭候佳音”,便开门下车了,保镖随之下车。
王阚眼睁睁看着两个人上了前面的车,一溜烟开走了。
事情来得太突然了,王阚来不及采取任何措施。为了不惹麻烦,他身上也没有带手枪。
离飞机起飞还有一个小时,完全可以赶上时间。问题是没了护照和身份证,他是过不了安检口的。看来胡人杰是把他的一举一动尽收在眼底,在最后关头,悄然出手,给了他致命一击!他想起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句老话,心一下子凉到了脚底。接着全身开始发抖,连牙齿也在抖动。他呆望着天上的直升机渐渐飞远了。
胡人杰说的王阚做了笔大生意,无疑是指马响莲的二十亿。难道马响莲和胡人杰联手?这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王阚再三防备,怎么还是让胡人杰掌握了行踪,而且是在这最关键的时刻忽然杀出,让他来不及补救。
报警显然是不行的。他回想一个个细节,似乎并没有出什么纰漏。而且胡人杰能及时赶来拦截,说明胡人杰掌握了确切的消息。而他是一早从住处来到公司的,问题显然就出在公司。而公司那时又没人,停车场出入是自动刷卡,无人监守。他百思不得其解。
良久,他才恢复一些力气,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这是他大学毕业后第一次迷茫。大学毕业时他已定下目标,知道该怎么办,眼下他已没有目标,眼前混沌一片。
许久,他将车调头,向城内方向开去。他忽然想起了石无尘,他想只有石无尘才是他的救命稻草。
“老师,忙吗,有空的话,我过去一下。“王阚的声音虚弱,就像抽去了筋脉一样元气大伤。
石无尘说他正在学院,要明天才有时间。
王阚说那就晚上吧,晚上一起吃个饭。他不敢再多说,唯恐自己从骨子里冒出来的恐慌感、失落感表露得太明显,便匆匆挂了电话。
余下的这大半天时间,王阚想找个地方好好疗伤。他想其他地方都不安全了,白晶的住处,凤悦山庄,还有自己另一处隐秘住处,都是不安全的,只有那招待所可去了。
他从心底发出深深的哀叹。
那晚的事情,对石无尘来说,像做了一个梦。
这几天,他的情绪忽高忽低,忽冷忽热。他想,自己原来也是伪君子,是那么不堪一击,这对他的操守是一极大打击。
那天晚上回到家,他失魂落魄似的。钟平已经睡着了,他迷迷糊糊就睡到了钟平那一头,昏昏迷迷地睡着了。半夜时,他感到钟平的手在他身上游离,他竟吓了一跳,连忙扭开身,背对钟平。钟平也赌气地背对着他。
原本冷战是可以在那晚结束的,却因石无尘的问题,又错失了良机,而且使事态更加恶化。虽然石无尘不是有意拒绝钟平,他只是在想对李姗姗的内疚,他竟那么就把李姗姗吻了,还差点做出龌龊之事。
次日一早,钟平起床后很不客气地对他说:“从今天起,请你不要再睡在我这张床上!”
他保持沉默。
不过钟平说到做到,将他的衣物都清到了次卧室——儿子的房间。这个迹象表明,儿子近期是不会回来了,也就是不给石无尘带儿子去见同学的机会了。
钟平还硬邦邦地对石无尘说:“我可以给儿子一个公司,而你呢,什么也给不了。”
作为知名经济学家、高层智囊,石无尘感觉到了自己的无奈。正如钟平所说:关系不去走动,就会堵住。
钟平的第三句话是:“你都快六十岁的人了,你还以为会有多大奔头!”
这句话有一语惊醒梦中人的感觉,不过石无尘的人生观、世界观早已成熟了,他不会因为钟平的三句话而改变自己的立场,他只是感到无奈和悲哀,而让他负疚的只有李姗姗。他现在想,他可以为李姗姗去做他并不喜欢做的事。
那股清香似乎已深入他的骨髓,他喃喃说:“哪怕你是别有目的,我也愿意……”
李姗姗曾问过他:“老男人的房子着火了,是不是真的救不了?”
他不无幽默地回答:“不是救不了,而是根本没法救。因为老男人机会不多了,能烧一次就烧一次吧。”
看来,他这一次真是着火了。
接到王阚的电话,石无尘竟有些羞怯难堪,他猜李姗姗会不会向王阚说出二人之事,那他的一世清誉就毁了,看重名节是他这种学人的通病。
他又想自己必须面对,他听王阚的口气,似乎是有些麻烦,他这才想起阳若兮有两天没和他联系了。他想趁此机会让阳若兮和王阚坐到一起来,帮两个人一把,也免了自己难堪。
他打阳若兮手机,手机里提示:“您所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
本以为是场告别,没想到仍是无法逃避。
王阚和石无尘联系后,又打起一些精神。他觉得自己还没有输,他手里还有石无尘这张王牌。
他开车回到公司,整理了一下情绪,进入办公室,竟奇怪地发现李姗姗没有在办公室。问前台小姐,前台小姐说李姗姗没有来上班。
他打开抽屉拿出那个手机,手机上有几个未接电话,是李姗姗和白晶的。
他拿办公室电话打李姗姗电话。电话通了,传来李姗姗忧郁的声音:“董事长?”
“你怎么了?在哪儿?”王阚有些担心。
李姗姗说她在家里阳台上,她晒着太阳,吹着凉风,感受着两重境界。
李姗姗此时的确在家里阳台上徘徊,那阳台是露天阳台,她平时不敢久待,因为她怕风。从凌晨醒来,她就睡不着,走上阳台,一直站到天亮。她恍惚觉得自己处在难以抉择的十字街头。她明白王阚的意思,要她不惜献身,缠住石无尘,这不啻给了她一记闷棍。她一直以为,王阚是会好好珍惜她的,从他招她进公司起,她就知道王阚是喜欢她的。王阚带她出去应酬,一直都是小心照顾着她,不让人欺负她。尤其是交办这项重要任务,王阚也是煞费苦心地找出石无尘的软肋:石无尘年轻时上山下乡,在一个盛产荷花的江南乡村当过知青,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恋情,而女友在采荷花时不幸溺水身亡了。在和钟平结婚之前,石无尘经常沉迷在荷花香气中不能自拔……
王阚和李姗姗商议的计划是,以那种荷花清香的香水牢牢吸引住石无尘,让石无尘心甘情愿为天儒集团出力。王阚和她还认真分析了石无尘的性格,认为只有这一奇招才能收服石无尘,如果用色相诱惑反而不行,没想到这种特殊诱惑的结果还是要她投怀送抱。
李姗姗给王阚打手机,想说她还是做不到,却没人接,而银行提示短信响起,她卡上又被公司汇入一百万元。她没有一点喜悦,反而压力重重。她认定王阚这是向她下最后通牒了,她的泪珠扑簌而下。整整一个上午,她就神情恍惚地站在阳台上。
王阚听她说在家晒太阳,知道她生他的气,也不好将自己的困境说出来,只喃喃说:“姗姗,有些事我越来越承受不了了……”
李姗姗强作冷静地笑笑,说:“我知道,我也越来越承受不了了。董事长,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石老师……”
“石老师没什么吧?”王阚就是想问这句话,他很想知道石无尘是不是已和李姗姗上了床。如果这样,晚上和石无尘谈话时他好拿捏分寸。他期待又紧张,连他自己都觉得关切的语气那么假惺惺。
这一句假惺惺的话,却让李姗姗哽咽起来:“我……董事长,你希望我有什么吗?你难道真的一点都不爱我吗?……是的……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去做……唯独这……”
王阚支吾地说:“姗,我不是这意思……”
李姗姗啜泣道:“我也有尊严……我爱的是你……而不是石老师……我以为那就是我的底线……真的……我只能给你……”
王阚无言以对,他真有点后悔打这个电话,他的心情更糟了。他没话找话地说:“姗姗,那一百万收到了吗?你不是一直想有个大一点的房子……”
“谢谢你的好意……”李姗姗忽然失控地大哭起来,她以为王阚是想拿这钱让她出卖身体,她内心的失望如潮水般涌上脑海,软软地倚在阳台栏杆上。情绪失控的她忽然身子向外倾倒,侧身掉下了阳台,发出一声惊叫。
王阚在手机里听到李姗姗发出的惊叫,忙问怎么了,手机里再没音讯。他这下慌了,不知李姗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王阚忙冲出办公室问前台小姐:“汪总呢,快叫他来一趟!”
前台小姐看他脸色有些害怕,嗫嚅地说:“汪总早上来公司后不久就走了。”
他恼火地挥了下手:“快安排两个人去李姗姗家里看看,她手机打不通了!”
前台小姐忙答应着去通知了。
王阚走回办公室,再拨打李姗姗手机,还是关机。他本想自己去看个究竟的,可又有点尴尬,加上忽生的变故,他已没有精力去处理这情感上的事。他怕李姗姗见到他去会更粘他。他现在才明白,他从一开始就犯了错误:想鱼与熊掌兼得。
王阚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又打汪克夫手机。出乎意料的是,汪克夫的手机竟然是关机状态!这可是从没有过的事情,他一下子意识到该来的终于来了。
他忙出去走到汪克夫办公室,办公室门是锁着的。他推了推没推开,忽然想起技术部的监控。他让技术部胡主任调出今天的监控,发现汪克夫是在九点十分匆匆离开的,那个时间正是王阚从机场高速折回城里的时间。
打开汪克夫办公室的门,王阚才发觉自己太粗心了:技术人员在办公室里发现了监控分线以及监听设备。
现在可以断定:汪克夫向胡人杰出卖了王阚的行踪!而且,还很有可能窃听了他的通话!
王阚颓然坐倒。他倒不是有多么恨汪克夫的背叛以及担心其背叛的后果,而是恐惧于胡人杰用计之深。汪克夫不倒戈,胡人杰还会物色其他的人。
王阚还是不明白,胡人杰花这么大成本挖人盯他,似乎有点不合常理。
正胡思乱想着,电话响了,是公司派去李姗姗住处的员工打来的,声音惊慌:“李秘书不慎从阳台摔下来,昏过去了……”
“什么?”王阚惊呆了,大声地吼叫,“快!快送医院!”
王阚几乎是瘫坐在老板椅上,又急又痛,已六神无主了。他想今天怎么了,活脱脱上演了黑色恐怖!李姗姗无疑是在和他通话时掉下阳台的,他是罪魁祸首啊!
王阚赶到医院时,医生正在为李姗姗做清创手术,她头部受到严重震荡,还被撞出一个血口。幸好是在三楼,如果再高几层,肯定当场殒命。
坐在手术室外长椅上,王阚有点怀疑这是上天对他的惩罚,可又为什么让李姗姗遭受这无端的痛苦?
经过两个多小时手术,李姗姗转移到了重症病房。医生嘱咐王阚,李姗姗虽没有生命危险,但很可能失忆,甚至成为植物人,要他有这个思想准备。医生把他当成了李姗姗的男友,责怪他照顾得这么不小心。
王阚抱着头一言不发,眼泪止不住流下来。
李姗姗在北京没有什么亲人,只有几位闺蜜。王阚让公司通知了李姗姗的家人和北京几位要好的同学。王阚坐在李姗姗病床前,望着李姗姗毫无知觉的脸,差点跪下去。
整整两三个小时,他不发一言,默默地坐着,握着李姗姗的手,在心里不停地祈祷。
在李姗姗几名同学赶过来后,王阚才走出病房。他不想给人一种情感纠葛的感觉,虽然事实就是如此。他给公司打了电话,安排两名女孩子来陪护李姗姗。
站在病房外,他感到一切都那么不真实,他曾踌躇满志,以为他的关系学理论所向披靡,以为他的利益规则无所不能。没想到他跌了这么一个大跟头,输得这么惨!而绵羊般温驯体贴的李姗姗宁肯不要一百万,也要尊严!
“真他妈的见鬼了!”他冲着外面阴晴不定的天空咒骂。
经过短暂的低沉,王阚还是决定不取消和石无尘的约会。他不甘心,他要抓住这根救命稻草!
他也设想过种种可能,甚至请公安私下从胡人杰手里夺取护照证件,或者和胡人杰谈判。但他知道,胡人杰这个时候肯定也想到了种种可能,防范一定十分严密。只有通天的权力,才能降服。
时间真是伟大而残酷,这么快就展示出了真相。可惜,他慢了一步,或者是胡人杰快了一步。又或者,这是正到时候。
主意打定,他回头默默看了病床上的李姗姗一眼,甩头向外走去。